两个男人站在柜台边,简单地聊着。
“你要去吗?”
“专挑我忙的时候,头痛。只能请假去。”
“开什么家长会,烦死了!叫我老婆去好了,她又不用上班。”
态度相差甚远。一个只觉得时间有问题,会影响工作;而另一个确是认为“开家长会”本身有问题,决定推脱。
栗嘉因他的态度,缓和了对他的那些看法。
这是一位明知女儿的成绩吊车尾,仍旧愿意请假去开家长会的男人。
伍爸爸买完烟,正好跟她打上照面。
他一转身,看见了正站着不动的她。
素不相识。
狭路相逢。
伍爸爸被她看得一愣,快步回家。
栗嘉注意到他的眼神短暂停留在自己胸口的校徽上。他进了一栋外墙上标记着数字“③”的旧楼房里。
后来,栗嘉让小铺子的老板喊住了。
“荔城中学的学生?”
栗嘉点了点头。她不喜欢和陌生人讲话,特别是在陌生地方。她拿着喜欢喝的果茶饮料,忙着付款。
老板有点话痨,持续跟她抱怨:“你们学校开家长会也不挑个好点的日子,那天还下雨咧。对了,你是几年级的?认不认识我的儿子?”
栗嘉根本没听过他儿子的名字,摇头。
老板见状,还止不住地说:“下次去你们学校,非得跟老师反映,怎么能……”
栗嘉不想浪费时间,走出小铺子。她往伍爸爸走进的那栋楼靠近。也许现在,伍晴正在楼上吃饭,因为伍爸爸下楼买烟,她说不定会朝窗外往下看,看他走到哪里了。还有一种可能,她正遭受着人们所不愿相信的事,家庭暴力……一瞬间,巴掌打在皮肤上的声音,有了回响。
*
这是一栋老旧的楼,老到墙皮泛黄,上面不是广告就是脚印,仔细看,还在掉渣。电线随便扎在一起,看着像有安全隐患。
她满眼震惊,觉得这里不适宜久居。
突然,一楼的住户推开门,手上还拿着锋利的菜刀。许是听见脚步声了,以为家人回来,特意出门瞧瞧,却见到了陌生的她,以及注意到她正往楼里鬼鬼祟祟地挪步。
“你找谁?”中年妇女长了一张凶脸,眼皮肿肿的,颧骨高高的,下巴方方正正的。她的头发随便用皮筋扎起来,发尾干枯泛黄。她的声音甚为粗狂,让人误以为是男性。大概见栗嘉面生,不像楼里的人,才会这么问。
妇女问完后,房里有个男人骂骂咧咧的,让她赶紧去弄菜,说他快饿死了。妇女想到了什么,又多嘴问了句:“你是去七楼的吗?”
栗嘉没吱声。她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回。
男人踢了凳子一脚,骂囔:死婆娘,多管闲事!
妇女以为猜中了,脸上的表情带了一些鄙夷的色彩,透露出若有似无的不屑。她冷哼一声,把门死死关上,还嫌这样不够严实,把里屋的门也一同关上。她像看见了瘟神。
*
七楼是干嘛的?
没有回音的问题,就是悬案。
*
如此一来,心生胆怯。栗嘉没敢继续上楼。她被吓到了。
她几乎是跑出来的。沿路的人都在盯着她看,她也不管不顾。
天黑了。
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了。
*
那一天,被她储存在记忆里,形成了一个漩涡状的黑洞。
*
手机响了。
这通语音电话来自谢语诺。
今天是周日,谢语诺理应在补习班上课。怎会找上她?
*
“喂。”
“栗嘉,你在家吗?”
“在家,怎么了?”
“我……”
谢语诺似乎遇上事了。
“有事?”
“对。”
栗嘉:“你说。”
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像窗外的雨,用眼睛看时,只觉得朦朦胧胧的,非要推开窗,听雨落地的声音,才有实质的感觉。
谢语诺“嗯”了一声,音量放大了些:“帮我去趟学校,可以吗?我有东西落在抽屉里了。”
“拿到你补习的地方?”
谢语诺忙说:“是啊。我实在走不开,待会还要上课。那个袋子里的东西,我本以为下周还回去就没事了。刚有人告诉我,没时间了,只能赶在十二点之前。”
栗嘉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十点半。时间上是够了。但是,从谢语诺的说辞里,她意识到一些很奇怪的点。她便问:“我要是不方便,你会怎么办?东西不还了吗?”
谢语诺苦笑:“还能怎么办,只好逃掉补习了。然后,老师通知家长。我妈妈就会跑来问我,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