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你外祖家的,可林家是耕读传家,如今尚有入朝为官的,姜家的珏哥儿,你也见过了,我观他平日的言行举止,登科及第是少不了的,这两家将来未必不能与你外祖家抗衡……你外祖母待你自然真心,可是玉儿,老太太还有多少年呢,爹爹自然得为往后打算的。”
黛玉哭着点头:“我懂……我懂爹爹的意思。”
林如海抬手摸摸女儿的头发,轻声道:“只愿我的玉儿往后再无烦忧,一生顺遂。”
黛玉哭着点头。
也许是心事已了,当晚林如海便咽气了。
林如海的身后丧仪由贾琏一手操持,各处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林如海停灵一个月,这期间,身为林如海的女儿黛玉要夜夜守灵,她身子不好,才守了两夜就受不住了。林怀和林然受了林如海的恩惠,林氏也让他们随着黛玉守灵,只是他们两个人年纪也不大,林怀还好,他身子好些,林然年纪小,身子虽比黛玉强些,也没能多待几日,如此灵堂除了下人,就只剩下林怀一人了,姜珏和林家兄妹相处的这几年颇为和睦,和他们兄妹二人倒比和林氏还亲近些,便让林怀歇着,他替林怀守着。林怀向来很听姜珏这个哥哥的话,姜珏一说,他就乖乖回去歇着了。
守灵是件很枯燥的事,和林如海相处了这些日子,姜珏很是感佩,如今为他守灵,姜珏倒没什么不甘愿的。
黛玉来时,姜珏正跪在灵前默背书,直到身侧的蒲团上有人跪下,他才回过神来,朝一旁望去。
“林……表妹,你怎么来了?”姜珏诧异道,如今已过子时,林姑娘身子不好,又是深秋的天气,姜珏再一看她身上连件氅衣都没穿,想必是自己悄悄跑过来的,伺候的丫鬟根本不知情。
黛玉只呆呆的跪着,像是没听到姜珏的话,姜珏可害怕这位林姑娘再出些事,说了一句冒犯了,将自己的大氅递了过去,谁知黛玉竟一动不动,不言不语。
姜珏傻了眼,过一会儿只见她身子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发抖了,想必是冷极了,林如海对林怀、林然不错,姜珏记挂着这份恩情,自然不能无视林如海的女儿如此,他咬了咬牙,轻手轻脚的将大氅披到黛玉身上,小声道:“冒犯姑娘了,这里也没外人,姑娘……姑娘担待些。”
黛玉身上一沉,怔怔的看向姜珏,半晌,哑声道:“多谢表哥。”
“姑娘还是回去歇着……”姜珏劝道。
林如海去世后的这些日子,不少人劝慰过黛玉,渐渐熟悉起来的姑姑和堂妹,父亲故旧好友家中的女眷长辈,真心也有,假意也罢,黛玉都只是木然的听着,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能让她适时回馈以合适的反应,但内心里真正的那个她自己恍若是冷漠的围观着这一切。她真实的悲伤被这层冷漠包裹着,没人能窥探到,她也无意与任何人诉说。
黛玉和姜珏同在林府多日,除了客套的问好,几乎没说过别的多余的话,两个人说是表兄妹,却更像是陌生人。但在林如海的灵堂前的这个万籁俱静的夜晚,有些话似乎只有在陌生人跟前才能没有顾虑的说出来。
黛玉低声道:“我想我爹爹了……”
黛玉并没有哭,事实上,林如海去世后,黛玉似乎很难哭出来了。
姜珏听了一愣,林如海病了那么久,又死了这些日子了,姜珏却今日才意识到这个小姑娘失去了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她没有了母亲,如今又没有父亲了。
在今天以前,黛玉在姜珏这里是林如海的女儿,这个早就听说却即便见了面也好像是不切实际的存在,但当他将黛玉的遭遇代入到自己身上来,黛玉在姜珏这里才实实在在的存在了。
姜珏忽然想到当年母亲去世时,他年纪还小,多少的日子里他念着书就会怔怔的发愣想念母亲。可不管怎么说,姜珏还有父亲还有祖父母在世,这个小姑娘,姜珏想,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林姑娘……”姜珏轻声道,“你为什么不哭呢。”
黛玉愣愣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