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桦是被何家乐从凌晨三点的床上叫起来的。
这几天她本就被海上着火的那条船搞得精疲力尽,紧接着叶绍杰又在赛场除了严重事故,她这快六十岁的身体就算保养的再好,也隐隐有撑不住的迹象了。
今年是冷冬,每年这个时候,她总要给自己放几天假,找个热带的小岛放松放松。
可今年,她一个月倒有半个月都是在A市,没办法,现在公司的主要业务部门都迁到了这边,她这个主事人自然也不能一直窝在总部不动。
A市不比鹭港,刚好卡在南北交接的地方,夏天闷热,冬天潮冷,她的腰自今年入冬以来就时不时要痛一次。
痛得狠了,连脊柱都是弯向一边的,痛得她翻不了身,下不了床,身后时时都要跟着医护人员。
可是没办法,家里两个三十来岁的继承人,一个天天开着车在半空飞,完全不拿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另一个更是把他的演艺事业和娱乐公司放在第一位,完全没有回来帮她的意思。
这就是她的命,她不扛着,又能怎么办呢?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要是小儿子叶泽西还活着就好了,说不定他才是天选的家族企业继承人,是她唯一的指望。
可是,人没了,就是什么的都没了。
她这些年,一直都对大儿子不冷不热,甚至还狠心地将他放逐过,她知道,那根本就不是惩罚他,而是惩罚她自己。
她每次对他说:“为什么不保护好弟弟?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叶芝桦,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儿子,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从二十岁进入家族企业以来到今天,她一个人苦苦撑过了四十年,这四十年,没有人真正意义上做过她的港湾,让她可以停靠着歇一歇。
她也的确做到了最好。是她想尽各种方法,借鉴业内领先的管理方式,不断提升公司的创新能力 ,一次次带着瀛洲平稳度过危机走进盛世的。
可今天,有人竟把手伸到了她唯一的儿子身上!
这和想抹掉她全部资产的首位数字有什么区别?没了他,就算她还能让那串数字后面增加一百个零,又有什么意义?
他就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了。
“妈。”沈崇带着陈筠缇来到叶芝桦面前,眸光在她身上的薄雪上一扫而过,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叶芝桦走上前来,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发,仔仔细细看了看他额角的纱布。
沈崇的B面人格本能地一躲,他太多年没有得到过来自母亲温柔的爱,已经完全不适应。
就是这么个细微的动作,让叶芝桦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进退两难。
“医生说,暂时死不了。”沈崇无所谓地笑笑。
陈筠缇快速地看了一眼叶芝桦的脸,原来这豪门掌门人也会被亲生儿子怼到语塞啊。
之前她在其他场合也见过她很多次,那时的她雍容华贵,高不可攀,而此刻,没有化妆的她疲惫不堪,老态尽显。
还不如她那个不爱保养的教授妈苏曼显年轻。
叶芝桦忽视掉儿子言语中的刺,态度还算温和地向他和陈筠缇点了点头:“折腾了一夜,你们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后面的事情等后面再说。”
陈筠缇仔细品味了一下,叶芝桦口中的“你们”也包括了她,但她不敢把这两个字看做是她对她的接纳,所以她只是裹了裹大衣,试图赶走一些严寒。
天知道,她现在的四肢都冷透了。她想起有一次她在某个晚会的后台听几个女演员聊天,其中一个说她上一部戏有跳湖的情节,那还是大冬天,她完全没有犹豫直接就跳下去了。
现在的演员嘛,真刀真枪地亲自挂阵,总比什么都用替身能多博得一点好感。
可她低估了那湖水的冷,人一下去整个人就麻了,连自己接下来的戏都不会走了。结果,就是从那一次之后,她每次来月经都痛得死去活来,必须要吃镇痛片才能保持工作的状态。
几个女演员感同身受,都唏嘘不已。
陈筠缇站在一边,心里默默想,她大概永远都成为不了一个真正的演员,那样的苦,她吃不了。
别的不说,她太怕冷了,如果能选择,她真愿意一年四季都住在温暖如春的地方,骑骑单车吹吹风,弹弹钢琴写写歌。
然后她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求上进。别人的二十几岁已经对人生有明确的规划,只有她随遇而安。
就比如现在,她脑子没有一丝关于如何讨好未来婆婆的想法,只想他们赶紧谈完话,她好回去睡觉。
这可怎么办呢?她这样的人,现在一切都有沈崇护着,若是哪一天,他不护着她了呢?
“走吧,你们和我坐一辆车。”叶芝桦大步走在前面,示意沈崇和陈筠缇跟上。
他们刚才乘坐的那辆车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