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廊下时,那股香气还阴魂不散着。
何如抬头,看向他亲手挂上去的十几个香囊,忽然发疯了般将它们全数拽下来,砸在地上。
然后他盯着这些吐出内里的香料的小袋子,蹲了下来,又把它们一个一个的捡了起来。
最后他蹲在廊下,像条丧家之犬,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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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晚了。
何如像一块石头,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开始便有下人听到动静跑出来,但见到小爷心情不虞,也不敢上前叨扰。
有几个机灵的,跑去落春院的主屋请诸晴。
诸晴听他们说了外边的情况,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也没什么动作。
落春院里那位老嬷去寻了何夫人,讲明情况。
结果何夫人也是一副刚和何城闹过的模样,红着眼眶气道:“我管他!我管不了,你任他蹲着去,他没用,帮不了他媳妇,跟我有什么干系?”
这老嬷只能灰溜溜的回到落春院,在心里暗自琢磨发生了什么事。
诸晴看着面前这杯已经冷了的茶。是何如为了央她开口时顺手为她倒的茶。
她最后也开口了,只不过说的不是人话,把他气跑了。
把好好一个家搞得乌烟瘴气、家宅不宁,她果然不是一个称职的媳妇。
诸晴端起杯子,将冷茶倒进门边的盆栽里,偏头看向外边缩成一团的何如。
何如不晓得诸晴在看他。他捏着香囊,把头埋进两臂间。
他听见了脚步声,以为是哪个下人,只闷声道:“走开。”
诸晴俯身,那股熟悉的、暖烘烘的香气飘了过来。
何如僵了一下。
但诸晴什么事也没做,什么话也没说。
这样静了好一会儿,何如忽然站起来,顶着诸晴往前边撞去,诸晴骤然失了平衡,将要撞上立柱时,何如又伸手将诸晴捞了回来。
他抵着诸晴的肩膀,狠狠地喘着气,道:
“诸晴,我恨死你了。”
诸晴不曾开口。何如听不见诸晴在心里温和的答:
“你恨吧,就当是经历了一场仙人跳。恨过以后,开开心心的过自己的日子,去跑马,去斗鸡,去寻一位待你好的、爱你的妻子,忘记这个冷硬的坏女人。”
但是现在,他们亲密的抱作一团,像这世上所有的恩爱夫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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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如晚上宿在了偏房,他生诸晴的闷气,自顾自地搬了出去。
可他半夜睡不着,爬起来把偏房的门大敞开,外间的烟桐迷迷糊糊被惊醒,不明所以的看向何如。
何如便道:“太热了,我开门透透气。”
烟桐看着这深秋时候院子里落下的枯叶,歪歪扭扭的随风飘了进来,打了个寒颤,默默裹紧自己的被子,溜到了隔壁房里休息。
另一边的诸晴躺在床上,也不曾入睡。
她嗅到了些许香味,在她身边很是浓烈,她伸手,从枕头下掏出了一个丑香囊。
诸晴轻笑一声,将香囊放了回去,终于寻了点睡意来。
第二天何如起来的时候头昏脑胀,他叫了好几声“阿晴”,但是阿晴不在身边,烟桐那个躲懒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可怜巴巴的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冷了的茶,看向被风吹得微阖房门,从心里挤出了些许喜悦,心道:
“阿晴昨晚肯定来看我了,门都合上了些。”
原来他半夜起来开门,就是为了早上能自欺欺人。
否则紧闭的门,开合时必然会发出声音,再怎么骗自己阿晴来过呢?
倒是谁也不知道,直来直往的何如还很是会当缩头乌龟。
但是吹了一夜的风,何如早上起来就不舒服。
他消了气,又骗了自己,乐颠颠的跑去主屋找阿晴。
诸晴见他目光游离,脸颊微红,立刻站起来,何如以为她迎自己,伸出了手,诸晴便顺手扶住他,对芳絮道:“快去请郎中!”
“请郎中做什么?”何如问。
诸晴正要开口,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然闭上,一言不发。
何如的情绪不过夜,又“阿晴”“阿晴”的叫个不停,像是睡一晚上就睡失忆了。
郎中到了以后,只道是受了风邪,开了些药,叫小心看顾着些。
诸晴试了试何如额上的温度,并不烫手,应当不曾发热,也松了口气。
何如却像是逮住了什么好东西,凄凄惨惨的对诸晴道:“阿晴,你还是在意我的,对吧?”
诸晴敛眉,平静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你是佑儿的父亲。”
她又道:“你若是先下签了放妻书,我会更感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