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顺利办了下去。
建兴帝很是心悦。
他将这整一件大事归在一起,只觉得虽然中间出些差错,但最后结果是好的。
他灭了穹王的威风,从穹王那里咬下了一块肉;解决了一帮成日要饭的穷亲戚,还不用背负任何骂名。
最后还给自己找到了一把好刀。
他给诸晴赏赐百两黄金,又为杜妍提了官职。
但杜妍分毫开心不起来,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名字开始频频和诸晴一同出现。
虽然这是她早有预料的事情,但真切地面对这件事,杜妍还是如鲠在喉。
偏偏她还是和诸晴是同僚,在门下省衙门里常常就能碰面。
虽说清者自清,她们碰面时也常常默不作声,但兴许是有苏陆为前车之鉴,关于诸晴、杜妍二人关系的谣言喧嚣不止。
搞得同为谏官、杜妍的上司裴允都看杜妍不顺眼起来。
——当然其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杜妍本也看不顺眼裴允。
她虽归裴允管制,但都是谏官,归根结底全是陛下直辖的官员,能管到哪里去?
杜妍看不惯了,敢直接上谏弹劾裴允,俨然一副仕途都不要了的模样。
裴允也受不了这个气,转头就告杜妍目无尊长,拿杜妍当初跟她爹闹崩的事情,与诸晴联系起来,将二人凑了一对“狼心狗肺”之徒。
气得杜妍又上书一章告裴允趋炎附势、有失谏议大夫之职。
这二人的你来我往,自当时杜妍提改制之事后便愈演愈烈,在一大堆关于改制提议的奏章里,夹杂在二人相互攻讦的言论,实在是宛如一股“清流”。
鉴于杜妍只是逮着裴允骂,裴允的同党们不大好意思跟一个小辈计较。
更何况杜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上奏弹劾的架势十分唬人,众谏官们纷纷直言“后生可畏”。
建兴帝也喜欢看这种热闹。
应该说,建兴帝是喜欢看这种“各扫门前雪”的热闹。
但杜妍这样颇为“逮谁咬谁”的疯狗作风,也把她跟诸晴绑得更紧了。
本来沉默几个月自会过去的无稽之谈,如今却成了别人振振有词的“真相”。
倒让诸晴先哭笑不得起来。
但诸晴知道,杜妍跟裴允过不去,实则是为裴阅“出头”。
在诸晴与杜妍关系尚可的时候,常听见杜妍嘲讽裴阅,说她如今只能做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雀,只要给主人家下蛋,就能保证衣食无忧。
诸晴自和离后,再没见过裴阅。
似乎是因为裴阅怀孕生子,不便见人。
但诸晴怀疑是裴阅的夫家,借此刻意斩断裴阅从前在书院里的关系。
毕竟诸晴这个和离过的人,如今都能入朝为官,“礼法”早就乱了套,读过书的女儿,如何甘愿一直做后宅妇人?
归根结底,还是裴阅的夫家如其父裴允一般死板迂腐。
诸晴最后一次瞧见裴阅,是在东市偶然一瞥,她身边的婢女在极力劝说裴阅早点回去。
裴阅比从前瘦许多,她也瞧见了诸晴,像是挨着火炭一样匆忙收回视线,与诸晴擦肩而过。
她没再和诸晴有交往,诸晴尚能理解,但诸晴早先便听杜妍说过,裴阅同杜妍的书信也已经全数了断。
杜妍虽贬斥裴阅,可她真正想骂的是裴允这个混蛋。
裴阅和她们是同一年进的拂山书院,有一同读书嬉闹的情分在。建兴初年皇帝根基不稳,行事小心。直到建兴五年,在肃德皇后的提议下,建兴帝下诏允许未婚女子考官,读过书的女孩们突然就成了朝中许多大臣的眼中钉、肉中刺。
裴允将裴阅嫁给了自己同僚家的儿子,可谓是老顽固与老顽固结了亲家,一窝的老顽固。
在杜妍看来,他们都是坚持女儿家于朝堂上无益,拿女儿做人情的一窝混蛋。
他们谏官吵得不可开交,也给其它部,那些忙活着的官员,闲暇时提供了不少乐子。
朝中总是这般热闹,只是热闹着热闹着,经常有人不小心就会失了官职、掉了脑袋。
一直到四月底,诸晴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丞相,他自去岁末,皇后驾崩后就称病,一直“病”到了现在才出来。
这和太子的被动“生病”不同,丞相付郁是主动“生病”避事。
大安有丞相,却跟没有似的。
付郁与户部尚书年纪相近,已至乞骸骨之年,但建兴帝不许他离职,把他摁在丞相这个位置上。
哪怕付郁隔三岔五称病缺卯,建兴帝就是不松口。
甚至今岁发生的事情,付郁跟不存在似的一点儿不参与,建兴帝也没什么反应。
究其根本,是因为建兴帝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倘若不是丞相一职不好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