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省青年官员的遴选要等下旬才放榜,赵鸢暂无其它职事,恰逢这几日是赵鸢故去祖父梁国公的忌日,她陪着母亲去寺庙里,礼佛七日,为祖父祈福做法。
到了七日的最后一日,观音中做法的器具都收了下去。赵鸢本想夜里偷偷来佛堂拜一拜自己的前程,人到佛堂,却看见在菩萨脚下跪拜的母亲的身影。
赵鸢的母亲梁国郡主年轻时出了名的明艳美人,自丧子后,便一头白发,娇颜不再。
赵鸢走上前:“娘,这么晚了,佛祖都睡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求菩萨保佑我儿啊,仕途顺遂。”
赵鸢微笑道:“娘,你不必担心我,尚书省那日,我表现如何有目共睹,仕途自然会顺遂的。”
梁国郡主在赵鸢的搀扶下起身,严肃道:“鸢儿,此次尚书省的考试,你究竟去了何处?”
“爹想我考礼部,我自然是去礼部了。”
“鸢儿,你以前从不跟爹娘撒谎。”
赵鸢后颈一紧,她紧握住袖口,“我...”
赵鸢从小到大,很少被母亲训诫,但凡母亲训斥她,必然是她犯了大错。
她立马跪在蒲团上:“母亲,我想去吏部,也考了吏部,当天尚书左仆射亲口夸赞了明辨是非,对我在太和县所为十分满意,父亲那里,您一定要帮我。”
“鸢儿...”梁国郡主叹了口气,手掌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顶,“你以前最听你父亲的话,怎么去了一趟太和县回来,这等大事就敢擅作主张了?朝廷里有什么事你父亲是不知道的,你擅自报考吏部,竟还想瞒过他。”
“娘,撒谎是我不对,但是...此次报考吏部的青年主簿,足有十二人,为何他们能考,我就不能考?”
梁国郡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吏部是什么地方?每年吏部、户部二部犯事的官员加起来,比其它各部的总人头都多。别人报考,那是因为无人给他们指路。”
赵鸢觉得梁国郡主这番话说不通:因有人为她指路,所以她就必须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么?像父亲的傀儡,像兄长的影子。
赵鸢低头咬唇,等嘴唇快被她咬破了,她嗫嚅道:“娘,我总要学会自己走路,哪能让人永远掺扶着。”
梁国郡主将赵鸢抱在怀里:“儿啊,你不在爹娘身边的这段时间,爹娘担心坏了,现在你终于回来了,你想去哪里就告诉我们,我们会为你选择一条最平安的路。”
明明是母亲的怀抱,赵鸢却感到无比窒息。她并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在她的眼中,自己不过是谨辞的影子罢了,可谨辞糊涂,不代表她也糊涂。
赵鸢将母亲送回屋,自己又回了菩萨殿前。
赵鸢做事追求一个公平,观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地藏菩萨挨个都拜了一遍,最后她停在文书菩萨面前,双手置于头顶,深深叩拜。
“文殊菩萨,请您一定要保佑我仕途顺利,还有...若您允许我贪心的话...”
若贪心是被允许的,她希望和李凭云在这条路上重逢。
等了几日,到了尚书省放榜的日子。赵鸢和一众青年主簿在尚书省外已等候了一整个上午,天要雨不雨的,沉沉闷闷,下午时,胥吏终于将榜文贴在了布告栏上。
赵鸢可挤不过一群臭烘烘的男人,她看到有人欣喜若狂,有人沮丧而归,所有人都散去时,她才上前查看。
她当日考的是吏部,先在吏部一列寻找自己的名字,不料在榜首看到了周禄的名字。
周禄?榜首?我会输给这等宵小之辈?赵鸢不可置信。
她是读书人,谦卑的外表下,是清高孤傲的骨,想那日考试时的表现,周禄无功无过,远不及她。不过尚书省的尚书们,各有所好,也许综合考量过后,认定周禄比她更适合进入吏部,这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未进吏部,还有进底下各司的机会,赵鸢在吏部各司里寻找自己的名字....
没有,还是没有...有了!
赵鸢二字,赫然写在礼部祠部司一列。
跟在赵鸢旁边的小甜菜刚认字不久,好奇道:“赵大人,祠部司是什么?”
赵鸢亦不相信这个结果,她边失魂,边解释:“是祠部司,掌管掌祠祀、享祭、卜筮、僧侣等事务。”
小甜菜知道赵鸢格外迷信,于是拍掌叫好:“赵大人,这可不正如你的愿了?掌管卜筮之事,那是不是你就能见到神仙了?”
“我...”赵鸢回过神来,“我只是信奉,并不代表想和他们共事!”
祠部司,向来是权贵子弟们的最佳去处。祠部的事,看起来好似上管天文下管地理,皇家命数都关乎于此,但其实是一份顶闲的职务。
赵鸢知道这事背后必有蹊跷,正打算回府去质问父亲,周禄从尚书省里走出来,高声道:“赵主簿,听闻你进了祠部司,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