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鸢将李凭云和六子引见给裴瑯,听闻李凭云三字,裴瑯那双被北凉人摧残得黯淡无神的眼睛,突然放光。
长安世族子弟们,出生在泼天富贵之中,物质上应有尽有,素来不以物喜。在家世相当,前程类似的条件下,能交多少豪杰能人,便成了他们攀比的目标。
裴瑯生性外放,好交友,但凡他看中之人,无人不成挚友。唯独李凭云,叫他错过了三年。
李凭云胡子比赵鸢见他那日更密,也许因为先知道了他的名字,再看他这副不修边幅的面貌,无论如何都有种世外高人之相。
裴瑯感慨:“李兄,真没想到,你我初次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李凭云坐在茶桌前,晃着茶杯,“侯爷认得我?”
“这有何稀奇!”裴瑯语气逐渐狂热:“就连鸢妹这么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对您敬若神明,天下谁人不识君?”
赵鸢腹诽,你同人家套近乎,提我做什么。
李凭云翻开眼皮子,目光落在赵鸢的脸上:“赵大人,你敬重我么?”
“鸢妹当然...”
裴瑯正想举更多例子,被赵鸢打断:“裴瑯,李大人是来支援你的,战事上的问题,可以与他相商。”
说起这个,裴瑯突然严肃了起来。
往日在长安,裴瑯若是过门拜访,出于礼数,赵鸢要替他沏茶,她做惯了这事,见旁边放着一个茶壶,随手拿来就给李凭云和裴瑯二人倒茶。
茶壶才上了手,一只折扇轻揍了她手腕一下,折扇抵在她手腕下方,将她的手拂开。
赵鸢不明所以,正欲质问李凭云这是什么意思,六子眼尖,从她手上接过茶壶:“赵大人,您是大人,先坐下,小人给三位大人斟茶。”
赵鸢端正坐了下来,听李凭云问道:“战况如何?”
裴瑯道:“不乐观。玉门关外守着三千北凉兵,关内只有我安都侯府的百余士兵。”
李凭云喝了口茶,鄙夷地瞥向裴瑯,“北凉人向来只是派几十个人过来抢掠牲口干粮,从未有过百人以上的规模,敢问侯爷到底做了什么。”
裴瑯猛灌自己一杯茶,不肯言语。
赵鸢见他额角青筋起来了,询问道:“裴瑯,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裴瑯摇头时,阿元跑了进来,他没看清楚这一屋子人,火急火燎地说:“小侯爷,北凉公主非要你此刻出城门陪她用膳,否则就要带兵入关。”
裴瑯面色突冷了起来,他手持佩剑,站起来,对赵鸢道:“鸢妹,我先去一趟,待晚上回来再向你解释。”
赵鸢并未起身送他,她坐得笔直,目光直直盯着裴瑯离去的方向。
在她正对面站着的六子见她目若寒刀,便偷摸拽着胡十三郎巧妙地挪向一旁,避开赵鸢视线。
六子对李凭云说:“大人,您说点什么吧。”
李凭云的嘴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此刻却开始装聋作哑,吃茶吃得无比专心。
六子见李凭云不予理睬,只能自己安慰了:“赵大人,这男女之间的关系,不一定只有一种,可能那北凉公主就是想跟你未婚夫切磋武艺呢。”
胡十三郎不知几时醒过来,附和说:“对,在床上切磋武艺嘛。”
“奶奶的,就你话多。”六子从胡十三郎袖子上扯下一条布,手法利索地缠住他的嘴。
驿馆留了几个保护他们的士兵,良久后,赵鸢的声音突兀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士兵一个个耷拉脑袋,避免与赵鸢对视。
沉寂半晌,角落里有个略带乡音的声音传来:“此次劫掠,带头的是北凉公主,北凉公主是出了名的好男色,侯爷英姿勃发,应战当日,便被北凉公主瞧上了,非得要侯爷入赘。侯爷当然不答应了,结果,北凉公主直接调来了三千骑兵,并且放话说,若侯爷不愿娶她,就直接开战。”
一个士兵狠狠瞪了眼角落中说话之人:“就你多嘴。”
赵鸢说不上这感觉,说来她自然是生气的,但也没有气到一发不可收拾,至少,她此时还能够理智思考,控制住自己。
她看向角落说话的青年男子,对方和她、李凭云一样,都是书生打扮,“请问阁下何人?”
对方见终于有人搭理他了,连忙上前,给李凭云和赵鸢拱手作揖:“李县丞、赵主簿,我是肃州刺史,田早河,此番是特地来拜会安都侯的。”
甜枣核?
哦不对,是肃州刺史?
太和县是肃州下属县城,刺史乃一州最高长官,没有刺史给县吏行礼的道理。赵鸢迅速起身,行大礼道:“下官赵鸢,是太和县衙门新上任的主簿。”
田早河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被李凭云整怕了,说话做事都要看李凭云的脸色。他见李凭云面色如常,温和道:“赵主簿,论官职,我是稍压你一头,但在官职之前,咱都是士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