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既然来瞧弟妹们读书的进益,便少不了将大家聚集在一起,说几句话。
宁王府的三尊摩合罗固然遭到了一通阴阳怪气,怀王府的七郎也没有幸免——太子说他分明有三分聪慧,可心思全不往正经书上来,今后莫不是要去给伯父绘地图么?
哪能想到姬栎这孩子听不懂他的话,闻言双眼一亮:“可!阿兄,替我与伯父说一声,等我长成了,不,等我行了冠礼,就去绘地图!”
太子一怔,胸口好一阵子不畅:“你,你你……”
姬桢难得见在同辈子弟中极有威信的太子吃瘪,险些儿笑出来。是极熟她一颦一笑的仪娘,眼见她这样,知晓她要绷不住了,立时借着裙子遮掩踩了她一脚,她才使劲屏住了嘴唇。
笑可以忍住,话,忍不住。
“阿兄,要么,给七郎一队军士,让他上山下海地寻觅异兽去罢。反正,与绘舆图也是一路的事儿。”
姬栎的眼就更亮了。
太子盯着姬桢的眼里,分明写着二字:闭嘴。
姬桢竭力不让自己笑出来,然则脸颊上,还是起了个极浅的笑涡。
堂中的王孙子弟,看着太子吃瘪,心下都有些想笑,却又不敢出声,一时间,更无人注意到伴读们的神情。
仪娘因姬桢的缘故,看太子也同瞧个很亲善的邻家阿兄一般,不大怕了,小白牙咬着下唇,竭力不笑出来。
她阿兄陆谦,目光滑过沈衍的脸,眉头轻蹙,复又垂眸不言。
沈衍察觉到有人看了自己,微一侧头,便见到陆谦老神在在的样子,心下一凛。
收了心头三分念。
他已然是隐约晓得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意味的年岁了,虽然面有梨涡的小淑女也太小了些,还是个一团孩气的小姑娘。
可她说起话来那么好听,性子也爽朗,与他家中姊妹亦很不相同。
若不是男女大防,他很想与那位小殿下,多说几句话。
可陆谦不懂这些心事。
陆谦才八岁多,三不五时要掉一颗牙的岁数,他怎么懂男女之间因何要“防”——他心中,本就无挂碍。
只知道君子圣贤的教诲,男子不可在外看旁人家女眷。慢说公主殿下与沈衍半点儿牵绊都不曾有,便是——便是夫妻罢,男子也不可当着妻房兄长的面,盯着自家夫人瞧个不停!
不端正,不庄重。
他盯着沈衍的眼睛看,知沈衍必能察觉的。果然,沈衍之后便再也不曾往公主那边瞟一眼。
这才是像话的好儿郎。
心中还嘀咕,京中的名门世家究竟是怎样教引小郎君的?怎的连他这边地来的,都比沈衍这样出名的“小玉郎”懂规矩。
怪道总有人说,大周朝廷没规矩了。
想起圣人感叹世道将乱,便提了“礼崩乐坏”四字,陆谦深感京中如此风气甚是不好。
只可惜他阿爷是个武将,他年岁也还小,若是他出仕了,很应当写一封折子递与陛下。
陆谦连沈衍偷瞧公主两眼都觉得看不惯,甚至还觉得自家妹妹落座在公主身边的地方也不大好,合该往前半步——如此,她身边的侍婢们也要挪一挪,沈衍只能瞧到一蓬蓬红裙,再看不到尊贵的小娘子们。
等到了上巳节,他便更是为京中人情世风惊愕。
十里清江便是十里脂粉香,无论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娘子,还是粉街香楼的小娇儿,那一日都在清江左近游览。
连带着郎君们——有的是陪着母亲妻女出来,有的却是不老实,眼光直往那些装饰得异常华彩的车上飘,骑着马儿绕前绕后的,万分殷切。
陆谦原先还好奇京中的上巳节究竟是怎么个过法儿,沈衍便答应带他长长见识。
他混在沈家的小郎君们中间——其中不仅有沈衍的弟弟们,还有他的两位别房小叔。
这两位阿叔可是给他们长了见识。陆谦问那些个华彩的车子周遭怎么围着那许多男子,一个个满脸笑容的,阿叔们便笑,笑了许久才神神秘秘道:“娼家美人出门,自然有的是恶少上前讨好,万一能讨个铜戒子,往后一年都好吹牛。”
陆谦深恨自己多问了一句,遂连那香车腾起的尘,闻起来都呛人。
沈衍立时一个眼风叫别房的小叔们住口,和声道:“清江之下尚有泥沙,不可只看澄清的水啊。”
若是这话早两三个月说,陆谦定然信服。
然则沈衍上个月还偷眼看公主,陆谦便觉得,这位读书读得很好,看上去也端方的沈家阿兄,心里头也是有些泥沙的。
沈衍在他眼中,再差几步就算得上登徒子了。
只不过,沈衍终究没踏出那几步,此后大家都在东苑里读书,早晚也总相逢了两三回,陆谦观察过,沈衍果然是以礼自持,再没有偷眼望过人家。
陆谦待旁人也是很宽容的,如此想想,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