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这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姬桢哼了一声,“你哆嗦甚么,难道我吃人么。”
素娘立时便不哆嗦了,想想她先时的话,道:“奴不是怕殿下。是怕……”
“怕甚么?”
“怕外头……外头今日,乱的很。”她小心翼翼道,“太后殿下的人接奴出门时,咱们府邸那条里巷,已然立满了人。管事说是殿下要多寻几个卫护,那些人都是从咱们庄子上调来供选的。可怎么好好的便要多添卫护了呢。”她絮絮道,“其中一个,年岁不大,面上有极大的一块胎记,个头也高,体格也壮,又是一身煞气,瞧着极骇人的。可偏有个文士带着他来,仿佛与管事很是熟识的样子——殿下,真要留这样的人物在府里吗?”
有胎记的年轻儿郎吗。
想是祝甯?
姬桢一蹙眉,想到素娘原是时常随她一起去书坊的,识得管事的李继也不奇怪。而祝甯又恰是李继的旧邻人。
若祝甯是李继带来的,素娘自是很有可能识得他。
“除却这个生得凶恶的,还有旁的许多人吗?”姬桢问。
“总还有三十多人,瞧着倒真似是下头来的,一个个瞧着,都傻得很。”素娘飞快答道。
傻得很……
莫非还真是从庄子上调来的?
她才入宫多久,管事的便能从庄子里调来这许多青壮年男丁,若是早先不知消息,如何能做到。
太后要把她留下一事,她尚不知,旁人便更无理由知晓了罢,那管事又如何能先做准备的呢。
或许那管事的,虽是怀王府旧人,却早就跟着皇帝了?
姬桢想来亦觉不安,若是太后不曾把她留在宫中,她纵回了府,想必也是在这一群人中,被盯得牢牢实实,想做甚么事,概是不能的。
只是,当这些卫护里多了个祝甯,他会是个可以护她周全的人么。
李继怎会这样巧地把祝甯带去?是沈衍给他们的讯号?毕竟,方才沈衍也提到了祝甯,这该不止是巧合罢。
姬桢不敢十分保准,可是,素娘能带来这些信息,已然很是不坏了。
宫外……如今怕真是如素娘说的一般,乱的很。
而她阿爷便是这一切乱象的起源——她又如何能因自己暂时的性命无忧而真放下心来?
于她而言,除非是阿爷胜过了皇帝,篡位成功,她才好安心的。毕竟,阿爷不会一气之下便要弄死她——可若是阿爷不能速胜,皇帝会不会拿她当人质?阿爷若是败了,皇帝又会不会干脆想弄死她?
只是这胜算……
姬桢摆出一副倦了的模样,挥手令素娘下去,自己躺卧下去,抬手捏了眉心。
轻一下,重一下,倒也不为舒适,实在是她不敢将手挪开,怕是忍不住皱眉,叫人看着太也明显。
这样等着宫外的消息,实在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她如今也不敢吃,不敢喝,又不想叫人瞧出她明显的防备来,便只是摆出一副闹脾气的样子,说是不欢悦,无论甚么人端了食水来,都一例儿放在一边,正眼也不肯瞧一眼的。
如是等过了一夜,又等过了一日。到得次日黄昏时分,她已是头目沉沉,实在一句话也不肯说了,口唇枯裂,却还是一口水也不愿喝。
着实将殿中服侍的宫婢们逼得急了——那女官昨日得了沈衍吩咐,岂敢坐视长公主绝食。只是她去问姬桢为何不肯饮食,姬桢不说,于是无奈何处,便差了个小内侍去请了沈衍来。
沈衍昨日做足了和姬桢大吵一架的架势,回到御前去,皇帝便已然知晓了。
竟还安慰他一二句:“若是你家中不曾出事,以你资质,配她是极有余的……嗳,也是朕的错,那会子,朕若是向先帝多求几句情,说不得你便也不必横遭此辱,便也能去前朝,做一番事业了。”
沈衍谢过皇帝的牵挂,却是轻轻咬了自己舌尖一下,才免得自己冷笑出声。
他是个阉宦,便不能做一番事业?
没有那物事,便只能伺候人?
这话若是问那些庸碌的俗人,他们多半会笑,说一个连男子都算不上的废人,凭什么与饱读诗书的君子们同朝为官——哪怕是前世的他自己,多半也会如此以为。
可是,现下不一样了。
有那么一个人,她许诺会让他踏入前朝。
他便不是一个“完整”的男子,到底雄心仍在,心智无碍,凭甚便要低人一头,永远做一个内宫之中的玩意儿?
皇帝竟然想凭这样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语,拉拢人心。
“长公主殿下是天家贵女,心气高些,也是自然。臣不会因此便恼她。”他宁声静气道。
“……”皇帝一噎,道,“你倒是真护着她。”
“到底臣也是与殿下一道长大的。忠节之外,好歹有几分人情。”
皇帝眼眸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