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痴痴的坐在灵堂前的台阶上,从白日坐到了晚上,一言不发。
老管家将苏玉姑姑的尸体给弄出了灵堂,目前安置在别的地方。
商露和瞎眼剑客走了有好一会儿了,商露临走前应该是有什么想说的,但见陈王的神态便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李婠南一直陪在他身边坐着,就像小时候那样。
陈王手里拿着苏玉姑姑塞进陈老王妃手里的绣囊,他还是去拿了出来。
他脑子乱得很,他从未如此心烦意乱过。
他无所适从。
一边是生育他的母妃,一边是教养他的父皇。偏这两个人都已经不在了,他想亲口听他们说出来都没办法!
怎么会这样!
“岫岫,我错了!”
陈王突然说来这句,李婠南有些懵。
“当年老嬷嬷揭露你的身世,而后苏客然坐实你的身份,那时候我跟你说,你不是一个人,我永远都在你身边,永远会跟你感同身受!我错了,原来我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和你感同身受,都是我以为的在感同身受。直到现在,我才真的体会到你当时的心绪!”
“兄长不知,我根本不要你跟我感同身受,像我一般痛苦!你就在我身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便已经胜过一切了。”
她侧头望着陈王的侧脸,早已经卸下了平时那副凌厉的姿态,如今陈王在侧,她不再是那个权倾朝野的固国大长公主,她就是一个依赖兄长的妹妹。
陈王侧头与她对视,看见她的眼里只有自己,与从前一般无二,他有些庆幸,庆幸她在此刻,坚定的出现在自己身边。
他抬手像小时候那样,抚了抚李婠南的脸。
“岫岫说,我该怎么做呢?”他回望着手中的绣囊。
一边是生母,一边是慈父。
人人都知道,陈王生母陈老太妃是太宗皇帝的最后一位后妃了,她生是李氏皇族的人,死是李氏皇族的鬼,若是让她同外男的发丝同葬,置太宗皇帝于何地?置他于何地?
可是,偏偏那个外男又不是别人,她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也曾是聂容氏,她本来可以做一辈子她想做的聂容氏,而不是陈妃!
“若我是兄长,为保此事决不外泄,为保皇家颜面,会一不做二不休,秘密处死所有知情人,只当从无此事发生,没有聂生、聂小妹,也从未有过聂容氏!”李婠南的神情忽而冷峻,语气阴沉,猛然像变了个人。
陈王皱起眉头看着她:“岫岫是认真的?”
李婠南阴狠的眼神没维持太久,轻哼一笑:“兄长觉得呢?”
陈王轻声叹息,有一瞬间他确实当了真。
“在我的印象里,兄长只有一次不听人把话说完就要处死她,便是当年薛嬷嬷表露我的身世的时候,兄长是君子,不会因私因利而打破原则。兄长为难是既不愿意愧对父皇,也不愿意愧对母妃,但我非兄长,自不能替兄长做抉择,我分辨之准则也与兄长不同,愿兄长慎思,莫要后悔才是。”
说到底,李婠南她不姓李,她并非是真正的皇女,细究下来,李氏皇族何尝不是亏欠她的。她做不到不与聂氏一家共情,但太宗皇帝对她的那些好,她也不可能不在意。
此事外人好评说,但终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罢了,先不想这些了。说说岫岫吧,这些年可好?”
这些事,越去钻牛角尖越是想不明白,不若先放一放。陈王知道,这抉择怕是几个日夜都做不下来,但他不知道,他和他的岫岫还有几个日夜,能像现在这般相伴无间。
人要珍惜现在看到的东西,不用趁这个时机去追逐看不见的虚无。
李婠南想说自己这些年过的很好,在外人看来也确实很好。
她之前没见陈王之前特别想说自己的思念,但见到了却不想说,感觉很沉重。
“我也不知好不好,应当算好吧!”所有人都爱我这个身份,而并非爱我这个人,这样算好吗?
“你辛苦了!为了李氏的江山。”
李婠南听到这句话,顿时红了眼眶,她忽然有些心酸,说不上缘由,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能够成为理由。
她却只是笑着摇摇头:“可我也是姓李的!”
陈王无奈叹息一声:“是啊……是啊!一晃眼过去这么多年了,青州是极好的,可我还是最怀念幼时同你住在皇宫里的时候。早先幼时,你一边学习处理政务,一边还要练剑,明明那么苦累,还总是说不打紧……”
“只能说,父皇高瞻远瞩,替我做了好的决定。谢王殿下严慈并济,同他习剑数年,才换得我如今的某些底气!”
若非如此,怎会亲身诱杀司寇星野……
想到司寇星野知晓自己身世,里面牵扯可能比看起来还要大,李婠南一开始就在想要不要同陈王说此事,可陈王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