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刚一出,旁边的工作人员都不由偷笑起来。看起来也不像个缺钱的人,说得可真没有半点真实性,可又反驳不得。
戴君安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似是觉得不可理解。心里在思考该怎么应对的时候,只听男人又说:“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到时候好还你钱。”
一旁的馆长也站去对方的阵营,“小姐,要不就听这位先生的吧,你们先加个联系方式。”
前台的工作人员一起跟着附和。
戴君安有些骑虎难下,慢吞吞地打开微信二维码。
男人的手机外面套着一个黑色的手机壳,他扫完码举起来的时候,她看见手机壳上有一个月亮的图案,很简洁、平常的半轮明月。男人瘦长的手指拿手机的时候,遮住了月亮的一角。
男人感受到她的目光,用拇指和食指夹着举起手机,似要让她看得更清楚些。他的指甲修剪地很干净,漂亮的指甲边一个倒刺都没有,让戴君安心里产生一丝波动的是,他的指甲上没有半月痕。
跟她一样。
小时候,她总会羡慕别人有而她没有的东西,厌恶任何一样跟别人不同的东西,包括小小的半月痕。按中医说法,半月痕跟身体健康有很大关系。她生的病,或许跟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到此,她竟有些可怜起面前的男人来。这看起来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没想到可能也是个病秧子。人活着总需要些伪装,浪荡不羁的外表下,指不定那颗心敏感成什么样呢。
戴君安点开新来的好友请求,他的头像是一个男人的背影,站于辽阔的天地之间,张开双臂与快要压下来的黑云相拥,从后脑勺能看出是同一个人。网名是一个单字母“Z”,还没加好友看不到朋友圈。
转完赔偿款后,戴君安就暂先离开了,坐回车上后,她点开自己的头像,放大。看了一瞬,关闭屏幕,将手机扔到副驾驶上,驱车开往家的方向。
这个家是公司给她安排的公寓,三室一厅。客厅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能看见不远处的东方明珠。来上海五年,她从没去东方明珠的里面瞧上一瞧。就连外滩,也不想去挤。说公司待她不好,可这公寓的租金不便宜。但要是好,又怎么会压着她。
想着这些事,头就会疼。戴君安洗完澡,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吊带睡衣。睡衣的后背是完全镂空的,只有单薄的两根细绳堪堪维持着。她有一双漂亮的蝴蝶骨,所以只要出席活动,公司给她准备的衣服都是露背装。不止露背,露很多。那些衣服,都是高定。很多人都说她有后台,众说纷纭,不知是真是假,她也从不做回应。
戴君安坐在白色软如云的地毯上,敲了两下窗玻璃,骨节与玻璃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清晰可闻。她像是上了瘾一般,一直敲着。目光空洞地看着下面的川流不息,铺下的光慢慢涣散,只剩一团虚无的白烟。
不知敲了多久,右手没了知觉,她才惊醒般站起来。疾步走到房间里,翻出几罐药,胡乱倒出十几粒,一股脑仰着头往嘴里塞去。干硬的药卡地她嗓子疼,咳出几粒掉在地上。药粒沾上透明粘稠的唾液,她捡起药,一粒粒放进嘴里。
戴君安像吃糖一样,舌尖慢慢舔着每一粒药丸。光滑的表皮褪去,粗糙的质感传来,她忽然笑了一下,嚼起来。她嚼地很有规律,快两下,慢一下,像在跟这些药丸做游戏。
门口处传来指纹锁打开的声音,戴君安慌乱地将药收回抽屉里,抽出床柜上的面纸擦净地面,确保看不出痕迹之后,才站起身向外走去。
她没有走出房门,而是靠在门框上,看向玄关处换鞋的男人。
男人穿着黑色西装,面料光滑,剪裁十分精致。只开了客厅一盏落地灯,他的影子不似明了地映在墙壁上,巨大而模糊,像只吃人的怪兽。戴君安感觉自己在不断变小,那只大怪兽将她拎了起来,往嘴里送。她的四肢被绞碎,却没有一点痛感。
“还没睡?”方聿唯说话的腔调很柔,如三月的春风拂来,带着暖意。他说话的同时向戴君安走去,牵起她的右手,放于唇边亲了亲,“今天干了些什么?”
喷出的气息缠绕在戴君安手间的每一寸肌肤,带了些痒意。她还没说话,方聿唯就咬了一口她的手背。咬手背没有咬手心疼,这是经验得来的。他没有加重力道,舌头舔了两下凸出的那块肉,似是想要安抚。
咬完后,他又深亲了那块皮肤,才松开她的手。自始至终,他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戴君安的脸,背对着卧室里的光,虽是黑暗,却仍旧被他看地清清楚楚。
没有一丝表情,淡漠地跟假人无异。
“图书馆呆了一个下午。”戴君安与他对视。
方聿唯问:“看的什么书?”
“《沉沦》。”
“郁达夫的?”
“不知道。”
“好看吗?”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看的?”他的语气里有些无奈,带了难以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