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瓦黛檐下的巷子中不知何时走来一袭青衫的影子。
苏婵嫣闻声回眸,端见门外绿枝映墙,光晕晃动间,那年轻男子手执素伞,步风沉稳而来。
她纳罕望天:分明一片晴朗,暖阳初照,无一丝雨的影子。这个人出门撑什么伞呢?好奇怪。
但因为对方声音太过熟悉,她仍站在原地,等他上前来,好好确认一番。
那年轻男子伞沿打得低,看不见面貌。
苏婵嫣只瞥见他另一只手上松弛地握着一支春信花枝,别在腰边,脚下的黑靴沾了一点湿润的泥土,像是才从郊外回城,徒步走了很久的样子。
待走近府门前,那人款款收了伞,显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俊脸来,面带善意的微笑,对她礼貌问好。
“夫人……不记得萧某了吗?”
“啊……”看清他的容貌,苏婵嫣微微惊讶。
转而想起那夜之事,她下意识眨了眨眼,避嫌地退回了石阶上。
萧衡不动声色地将她这细微的动作收入眼底。
俊朗的脸上仍挂着温和的笑意:“之前听乐康堂的伙计说夫人病了,好几日没去药堂坐诊了,我很担心,所以今早路过将军府,本想着去前门问候一下,但没想到在这里就看见了夫人的身影,真是……好巧。”
苏婵嫣轻轻皱眉,感到困惑:担心?他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和他又不熟……
随又暗暗庆幸,幸好他没来多此一举,不然让婆母知道了,肯定要大发雷霆,说她和外人纠缠不清云云……这家伙要权有权,高高在上,哪里去不好玩呢?别来给她添堵了。
她虽然感激那晚他出手相救,但总归不是熟人,还是疏离些好。
苏婵嫣这么想着,抬手比划道:【谢谢关心。我,我还有事,先回府了。】
她示意冬儿关门,一边转身欲走。
萧衡叫住她:“那夫人,什么时候再去乐康堂呢?”
苏婵嫣一瞬顿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
萧衡可怜叫苦道:“哎,夫人有所不知,这几日堂内病人颇多,药材紧缺,人手不足。吾弟又南下谈生意去了,叫我帮他暂时经营着乐康堂,可我本不善于此,堂内人满为患,乱作一团的,真是叫我苦恼啊。”
“嗯?”
苏婵嫣困惑回头,虽然知道那位素未谋面的萧老板与眼前的男子是手足之情,但她恍惚间,听他说话时那狡猾的语气,分明又感觉是同一人。
她心说是错觉,没再深想。
只是想着自己旷工数日,萧老板也没派人来催,还让小伍送补药来,这份心意已经很好了。
现在堂内缺医者,她病也好了,再不去帮忙也说不过去。
她心里过意不去,犹豫片刻,又回身点头道:【嗯嗯。我等会儿就去。】
“好哇。萧某也正要去堂内巡视,不如我就在此等夫人出来,然后一道过去吧。”萧衡顺势提议。
苏婵嫣目光一凝,迟疑比划道:【不,不用的。我和冬儿等下会去的。】
“……”萧衡脸色沉下,语气强硬道,“还是一起走吧,马车就停在巷外,等夫人出来顺道过去,也可节省时间啊。”
“……”
苏婵嫣蹙眉,无奈地望他一眼,还想比划什么的双手徒然放下。
本是拖延之词,但对方作为临时老板,忧愁堂内乱状,而向她发号施令,似乎也合情合理。
想了想和人之前的约定,苏婵嫣沉思半晌,随后点头应允。
萧衡神色平静:“那……请吧,夫人。”
他做出邀请的手势。
苏婵嫣示意冬儿,和看门的侍卫交代一下去向,才复又拉着她,慢腾腾出门去了。
……
坐在上等的马车内,双耳清静,颠簸也小。
临近窗边的苏婵嫣一直低垂着头,不看对面的男子。
余光瞥见他脚边安放着的油纸伞,适才的疑惑又从心里冒出来了。
她暗叹:晴天打伞,真是个怪人。
萧衡注意到她的打量,笑问:“怎么了?夫人对这把伞感兴趣吗?那不妨……送给你了。”
“呃……”
苏婵嫣连忙摆头,比划着:【不,不用了。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萧衡淡淡倚着车窗扶额。
苏婵嫣咬唇,眯上眼睛,小心翼翼比划手势:【你,你为什么晴天出门也要打伞呀?】
“……”萧衡沉默一瞬,又笑着问她,“那夫人认为伞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避雨呀。】
她不假思索回道。
萧衡点头:“嗯。伞,可以挡天上自然下落的雨,也可以挡头顶随时会泼来的水。”
“……”
谁出门会无缘无故被人泼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