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杨越早已安排妥帖,府里的厨子做了好些菜,又外面买了各家酒楼招牌,一桌子摆的满满当当,还备了几坛子好酒。
陈府人口不多,多是当时亲卫,自从军后,跟在陈醉身边,也没有办法回去团年。陈醉待他们,已如兄弟般,便招呼大家一起坐下,热闹热闹。
顾师父喝了两口酒,大呼爽快,平日跟在皇帝身边,哪得机会能痛快喝酒,想起来,明月好像还说过陈醉给他酿了酒,便问道:“听说你在王府时还给我酿了酒?带过来了么?”
陈醉看杨越,杨越想了想,接道:“带过来了,当时去取爷旧物之事,院子里嬷嬷说取回来还得埋着,喝时再挖出来,所以现在还在后面院子里埋着呢,顾师父要喝的话,我这就着人去取出来。”
顾师父又灌了几口酒,嚷嚷:“取取取,乖徒儿的一片心意,为师那肯定得赏脸尝尝的。”
陈醉一脸无奈。
“你这些年在军营怎么过的,你一一给为师讲讲。”顾师父喝着酒道。“当年送你从军时,为师还担心来着,就怕你年少逞强,刀剑无眼,那段时间老做梦,梦见你就剩颗头了。诶嘿嘿,还好,你小子出息。”
陈醉心里一紧,顾师父都这么担心了,那旁人呢。
陈醉缓了缓,喝了些酒,将这些年的事捡紧要的,掩去了当时的凶险,一一讲给顾师父听。
陈醉说的轻松,顾师父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此中情景,略想一二,也觉得一阵后怕。
“那你今后如何,可有打算?”顾师父问道。
陈醉笑笑,举着酒杯朝皇宫的方向遥敬,道:“今后如何,且得看那位是否能放过我。”
唉,顾师父心里有些堵,他与陈醉相处多年,自知陈醉之于上面那位,并无威胁。徒儿徒儿,他早已当陈醉是半个儿子,见他身处困境,自己却并没有办法改变,心生无力。
顾师父再灌了几口酒,下了决心,将酒杯重重的搁在桌上,掷地有声,咬着牙道:“若真有一天,上面那位不肯放过,为师别的做不到,送你离开也是一定要做到的,你且安心。”
陈醉点头,心里一阵感动。当初父母双亡身陷囹圄之时,陈醉反思己身,自认并无做过伤天害理之事,直想问一问那冥冥中的天意,为何如此待他。后来,再遇着明月,遇着顾师父,又觉得老天待他尚且也算不薄。天意从来高难问,大概也没有谁能琢磨透吧。
“那师父你呢?后面有什么打算?”陈醉问道。
“我啊,”顾师父喝了酒,笑的开心,“我就明月一个闺女,自然是等明月嫁了,跟她享福去了。”
陈醉笑,“上面那位也肯?”
顾师父点头:“那是自然肯的。自你师娘去世后,我留在宫中,本就是为了报明月母亲的恩情。这么多年,守着明月,早已当他是自己的闺女一般。她出嫁了,我自然再没理由留在宫中。”况且,明月身边总得有人跟着,上面那位也才能放心得下。
陈醉点头,有顾师父在,他也能放心些。
说起明月,陈醉想起来上次送信进去,回来回话说明月正看游记呢,想起书房还有几本前些年收的游记,估摸着她没看过,遂道:“书房里还有几本游记,杨越晚点去整理出来,下次师父去明月那顺便带过去吧,给她打发打发时间。”
杨越一时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小声道:“上次说,不送东西进去的。”没敢说脑子不好。
陈醉瞪他一眼,道:“师父送去的,又不是我送的。”
“哦哦哦哦哦,”杨越应道,“晚点属下就去整理。”
顾师父笑着打趣道:“不留着送悠然?”
陈醉扶额:“您又哪里听的乱七八糟的消息。”
顾师父笑道:“悠然那丫头,也是个好的,你心思别放那么重,不要再错过了。”
一桌人都是与悠然相熟的,七嘴八舌接道,对呀对呀,是呀是呀。
陈醉瞪了瞪起哄的一堆人,喝了杯酒,没有应允,只道:“我有分寸的,您别担心。”
大家闲聊着军中趣事,时间倒也过的很快,一桌子人,只有陈醉官位颇高,需得一早进殿给皇上拜年后才能休假,所以众人也没太灌他,只一个劲灌得顾师父晕晕乎乎。临到午夜,厨房上了饺子来,一起守岁。陈醉喝着酒,也没太动。待到子时一到,众人在正门点了鞭炮,随着满城的鞭炮一起,迎来了新的一年。
放过鞭炮后,陈醉借口道他还要早起,就先行安寝了,一屋子不需要早起的人,拼酒的拼酒,划拳的划拳,闹的开心。
陈醉顺了壶酒,几个起落,越过围墙,翻入相国府。院子跟上次来,并没有什么两样。虽无月光,这个院子对于陈醉来说,早已了若指掌,闭着眼想去哪也不会走错。
往年父亲身居相国之位,守岁之时族里一大家子齐聚一堂,一片欢声笑语言犹在耳,如今只剩断壁残垣,荒草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