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回府。
石荼给陆振胸前的伤口缠上布条止血,心怀愧疚动作有些慌乱。她实在想不通,明明自己受雇,为什么他要拖着病重的身体回来舍命相救,这大概是君子行径,舍己为人。
大夫给两人都上了药,薄氏来看着陆振喝了疗伤汤药睡下,问过大夫并无大碍才走。石荼立在一旁候着,免不了又被薄氏奚落一阵武艺不精,害主子受伤。
太阳彻底地隐去了,急遽暗下的天光显得陆振脸色尤为灰暗,石荼在床边凝眉出神看着。
小鸢进来点上灯,陆振才转醒,问身旁神色关切的石荼:“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酉时三刻。”
“你没看漏壶,怎么说得这么精准?”
听他的声音稳健似乎不算太糟,石荼放下心,笑道:“这是小人天赋异禀,不用看圭表刻漏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的笑靥让陆振疼痛有所缓解:“别在厢房歇了,搬来这边榻上吧。”
石荼以为陆振担心有人来夜袭,所以要她守夜,不禁垂头自责抱愧:“那两个贼人,是来找我寻仇的,公子不必忧虑。是小人连累了公子,多谢公子相救。”
陆振转目收回盯得有些久的眼神,道:“属下有难我怎能见死不救?我不是怕刺客,厢房那又潮又冷,在这你好养伤。”
石荼应下,把被褥搬来,用了晚膳换过药已是亥时,吹灯就寝。
“先别灭了灯,我疼得睡不着,再同我说会话。”陆振轻声道。
石荼不料他常年饱受病痛折磨竟不耐疼,转念一想他毕竟是公子哥,哪里受过什么刀枪之苦,便走过隔扇,坐在床前的杌子上。
殿外的石灯昏昏,花瓣落叶卷在一起翻滚,碾过石砖上熠熠月光。
屋内剩余一半的光焰噼啪燃烧,照亮她一半轮廓,明明灭灭之间描绘纤细蜂腰和丰朗神韵。
陆振注视着那双让人想起静谧夜色的眼睛,有着和深夜一样莹莹星月之光和潜伏的寒意危机,像未知的嵌宝玉匣,盛的不知是珍宝还是利剑,诱人探索。
“你有心上人吗?”陆振问出来自己都惊骇,强撑着不转移视线,面上波澜不惊。
清冷的面庞问出这般话来,石荼不由地一惊,瞥见他看自己的眼神,又不似平日所见的那般泰然自若。
石荼再回想白天他奋不顾身相救,不由地担心自己常用的容貌捕网还是不小心捕获了猎物。动情容易,但是两人身份天渊之别,只会让双方盼望落空。
那双凤眼中直直投射的坦荡视线让她想起六师兄,她不敢看陆振瘦削的脸,起身把窗户关死,边走边道:“师兄和我在寒霜坞一起长大,教我剑术陪我受罚。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我若畅想未来,会有他的身影,我想将来有一天能和他长相厮守,不必再受相思之苦。”
想到寒霜坞严酷规矩下不多的温暖关怀,她脸上神色愈发柔和:“我们这种人颠沛一生,只想有个安稳归处。”
陆振心中像是被泼了冷水,他阖上眼再缓缓睁开,喉结微微颤动:“若有一天你攒够了钱,便会离开是吗?”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攥皱锦缎,唇色愈发苍白。
石荼坐回杌子,听他语气中有几分埋怨的意思,左手托腮右手揪着衣角线头,不满道:“我又没有签卖身契给你,为什么不能走?”
陆振暗下决心,趁她还在身边,在她心中生根发芽,扎下不可磨灭的位置超过那个师兄,自己堂堂丞相之子一定不会输给山野武夫。
他转过脸觑着她:“你把我弄得伤痕累累,还想拿报酬?”语气严肃,面上却并无愠色。
石荼自知理亏,扁扁嘴道:“对不起,小人听凭公子罚便是。”
见她楚楚可怜,陆振怎能不心生怜悯,自己也是早早没了娘的人,她比自己更加孤苦无依。
只恨没早些相逢。
陆振轻笑道:“我唐突了你,又救了你一次,算是扯平。姑娘想要的报酬我怎能不奉上,往后还要仰赖姑娘保护我。”
石荼松了半口气,无奈笑笑:“时候不早了,公子有伤在身还是早歇息。”言罢起身欲走。
陆振坐起身拉住她的手腕,她感受到他右手掌中的薄茧,白天见他的剑术不差,想来也是自幼习武直到病扰。
他扯到伤口微微吸气蹙起眉头,石荼连忙停住动作,让他躺下。
“你不必太在意我的病……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石荼乖乖坐下问:“什么?”
“我的身体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差,只要不病发与常人相差无几。你应该听说了一些传言,不过不管让我患病的真凶是谁,我都要把三分装作七分惑敌,以寻时机破绽。”
他说着沉下眉,眼中亮了起来,凛如霜雪的外壳下似乎绸缪着风云之志。
这样文雅好看皑皑如明月的人,为什么要做血狼帮的靠山纵容罪恶?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