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中元节到了,芫洲城夜间有盂兰盛会,四人约好酉时上街走走。
酉牌将至未至,石荼走进何攸屋内,他正坐在镜前系着柳木面具,通过铜镜看见石荼从背后走来,定睛对着镜子里的像咧开嘴笑道:
“怎么?小石榴迫不及待要跟我夜会了?”
石荼走到他身侧悄声问:“徐管事下给陆振的是什么毒药?”这几天她被左右为难折磨得不轻,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何攸猜她必是要问清楚好去寻解药,慢吞吞向后靠在椅背上,斜眼瞟着她,冷笑问道:“怎么?你要讨去下给陆援?”
他不肯相告,石荼也无可奈何,看着他面具上的泥金玄鸟在昏沉土色天光中,闪着异样的澄黄光芒,问道:“你闲的没事戴面具干嘛?生怕别人认不出来?”
“今天街上那么多人,万一有之前的仇家认出来,可就不好了。”他挺起身脱离椅背,倾到镜子前,别有意味地牵起嘴角,对镜调整好面具和蓝边发带。
他笑得令石荼后脊发凉,心底骤然一惊:“你是和徐正还有那个人,预谋好了?”
何攸从椅子上站起来面对她,拍拍她的肩:“一年不见确实长了点脑子,聪明。”
石荼问:“为什么选在今天?”
何攸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假笑一下,不做声。
门被叩了两下自己开了,陆振走进来,他身穿蟹壳青直裰,腰间云纹黄缕带下垂着白玉环佩。
陆振推开门便看见面对面站得相近的两人,走过去问石荼:“酉时到了?你不去喊我?”
何攸笑意盎然道:“我们正要一起去找你呢,你自己来了也免得我们再去,走吧。”
一行人来到街中,华灯初上,榴花似火,处处预备着盛宴。
四人在街边见顶着大顺斋三字牌匾的店里座无虚席,在外候了一会,点了招牌莲藕煲鸭,果然不负所望,鲜嫩爽脆。
酒余饭饱,曹荣说宅子里粮食快要吃尽了,要去采买些吃食和晚上用的祭品回去,说完用手肘碰碰何攸的后背。
何攸眉头微聚:“戳我干嘛?你自己去便是,我们在这也住不了多久,有多少东西可买的?”
曹荣无奈自己走了,三人出了大顺斋,顺着人流往闹市去。街衢上熙来攘往,繁华图景徐徐展开,摊贩沿街支起一个个小铺,往喧嚷中添着叫卖。
双层的荷花游车上饰金银绫罗,下悬宝珠明灯,彩车上载的僧人诵着盂兰盆经,后随的人举着彩旌,提花灯捻着念珠,跟着一齐诵经。花车拖了长长一条队伍,宛若长龙在灯火星光中游过芫洲城。
满城光辉洒在游人身上,铃鼓和引磬声回荡在耳边。
蟹青袍与缃色裙被灯映红,陆振看身旁挨着的石荼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意,一连多日找不到苍羽阁线索的烦愁一扫而空。
他余光不经意扫到一旁左顾右盼很难让人忽视的何攸,又添了新烦难,今晚美景生生被他破坏了。
人群拥着三人来到卖杂货的集市上,何攸看到布摊上红绫织得好纹路,摸着细薄光滑的料子,对石荼道:“买一匹回去,给你裁两条石榴裙如何?”
石荼回道:“做那个干甚?不够碍事的。”
何攸微笑道:“你将来总有不用做杀手的一天。”转脸和布摊东家讲起价来。
陆振问道:“你喜欢?再挑一匹别的。”
石荼摆手道:“不用,我从来不穿,买了也是放着落灰。”
何攸付了钱,眺望东面远处的摊子,对石荼道:“我们去看那家卖金鱼的。”说着拉起她的手要过去。
“我们暂住在外,金鱼又养不久,走这边去看扇子。”陆振抓住石荼肩膀,揽到自己身边,要往西去。
何攸取下腰间的剑来,用剑鞘将两人隔开,厉声道:“她不是你的丫鬟,不跟你走。她是我们寒霜坞的人,我们的杀手从来不卖与外人。”
陆振一把按下他的剑鞘,与他通过剑僵持着:“我几时说过……”
石荼推开在自己头顶剑拔弩张的两人:“难得出来过节,你们就是来吵架的?”喊完气鼓鼓扔下两人哪边也不去,冲到路正中。
他们赶紧闭了嘴跟上去,何攸抱着布匹摇头晃脑,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对石荼道:“我们做两件八幅长裙,不一样的款式换着穿,一件庆功宴上穿,一件回门子穿。”
陆振完全受不了他面具也掩盖不住的得意,声声冲着自己砸到脑袋上来,道:“你没看她不喜欢,还张牙舞爪地做什么?”
何攸哂笑道:“她又不是真的不喜欢,你个病秧子根本就不懂女人,还大言不惭来说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越怼越近对着脸争起来,不知不觉把石荼挤到身后。
人群涌动,石荼步步离他们越来越远,她正要挤回去拉开两个争辩不休的人,一个身影从视线中掠过,她察觉到有人在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