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二石荼等人到了名城,落脚后的次日,一封密信送到宅上,约定两日后辰时在惠宾楼相见,只许陆振一人前去赴约。
石荼和陆振乔装打扮去惠宾楼外围打探一圈,那是名城东北角一家已经废弃的酒楼,四周人迹罕至。石荼瞥见一个面熟疑似是黄天派的人进出偏门,和陆振在附近找了几处不易被察觉的地点安插人手。陆振回去召集众人定下计划,他进去一炷香的时间后没有动静,守在外面的人再包围攻进去。
次日下午,石荼点燃一炷香,闭上眼默默数着时间。她睁开眼,香正好燃到最后一线,转瞬只剩徐徐上升的白烟。
可是数得再正好,万一他们突然谈崩了动起手来,自己的位置离惠宾楼一丈远,高楼深院里面的动静听不分明,还是会有危险。
不详的念头一出现就马上打断自己,一定不会有事,凭自己没有失手过的战绩,护住所有雇主的力量。
笃笃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石荼打开门,方才脑海中牵挂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刚刚稳下的心神再次被搅乱,问道:“公子喝了药怎么不睡下?”
陆振只是想再看看她,凝视她的眼睛道:“我还有话和你说。”
石荼看出他眼神中不舍的意味,像知道是最后一眼般贪婪,似乎是来诀别的。
她引他进屋坐下:“你不是说,有八成的把握吗?”石荼不知道黄天派与陆振过去的恩怨,只能相信他的话,黄天派与他有事商议,才要详谈。他总是这样,用美貌和举动吸引她狠不下心离开,又常陷在危险中让她的心为之牵挂。
牵挂的滋味并不好受,她面对门外不去看他。
“我为那两成的遗憾,多看你一会。”他饶有兴趣盯着那原本平静幽暗宛如深海的眸子里因为自己泛起的波澜。
陆振看了一眼桌上燃尽的香,问:“在你们寒霜坞,要是眷侣也这么为彼此担心该如何是好?”
“寒霜坞的伴侣从来不会一起行动。”坞内的任务和规矩是要比情爱重的,行动起来只能服从,石荼从前还在替师兄师姐抱怨不能常相伴,今日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这规矩很有必要。
陆振走到石荼身边牵起她的手,温声道:“这些担忧挂念都是值得的,这一战过后,我们就离治愈疾病回去不远了,再也不用如此胆战心惊了,你可以过上你想要的安稳生活。”他眼神中没了不安,仿佛明日是注定的胜利。
石荼也站起身,握牢他的手,道:“所以公子一定要量力而行。”
“我会的。”他把另一只手叠在她手上,深情望着她,“我还要回来证明给你,我们之间你担忧的事情,都会解决,一切差距都抵不上你。”
石荼沉醉在他动情目光和温润声音中,嘴角不自觉上扬,脸颊微烫嗔道:“说得真好听,我都想嫁给你了。”
“难道从前不想吗?”他微微偏头望向窗外落着一点积雪的枯枝,“也许等春天来了,我们就可以回去成亲了。”
石荼听出他话里一丝不确定的伤感,突然想起什么,道:“我才不要等,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言罢转身去拿了一个锦盒放入怀中,拉着陆振出门。
石荼从前来过名城,东面的山顶上有一处凉亭能俯瞰整座城,风景独好,她带着陆振一路走到山顶。
酉时一刻太阳西沉,两人站在山顶的亭子里,左侧是名城,房瓦偏道上积着雪,右边是冰封山河,银装素裹更加悠远壮阔。
陆振望着右侧道:“荼荼,还记得你来的那一天吗,那天的风吹落了满地的荼蘼花瓣,和这片雪一样白。你多看了几眼,那阵风也吹动我心中的涟漪,散开侵占我所有神智,让我答应你卷入这些纷争,虽然你的到来是因为徐正想杀我布的局,好在有这一难,才让你出现在我身边,让我的憎恶化作对来日的期盼。”
“这里也是我最想停下的漂泊归宿。”石荼抱着他的胳膊倚靠在他身侧,一起远眺连绵不绝的山川。
太阳走到山边,金光在山脉上跃动,将山尖白雪勾勒成火焰中最亮的焰心,风吹来在山中空谷呼啸的回响和山下市井隐隐风铃声。
石荼觉得每次看落日的霞光都是相似的,又觉得今日连嘈杂的风声也不同。
一只飞鸟划过夕阳,陆振问道:“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当然会。”石荼从袖中掏出一条红丝帕,两手举起伸向陆振头顶,他不解其意,还是弯下腰低头配合她。
她将红手绢系在他的发髻上,又把怀中的绸缎石榴花钗子拿出来递给他。
陆振接过金钗,替她戴在发髻上,问:“这是何意?”
石荼仰起头笑着看他,晚霞一般火红的花瓣跟着她的动作晃动宛如开得正艳的鲜花,在一片冬日景象中夺目,石榴玛瑙映衬着她眸中的光辉,她轻吸一口气缓解要跃出胸口的心跳,道:“我们此刻就成亲。”
目光交错的一刹那,陆振似乎找到了深藏漆黑瞳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