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大钟响彻,晃动之间似有物落下。
这声颇是古怪,像是什么断裂的声音。眼瞧着周复神情不对,大钟悬之的绳索竟开始松动,数多人即刻避之。
且听到一声断裂,大钟落下。
此时人群纷乱,苍婧被围困在中,只见程时与一官员撞在一起,程时扼着那官员的手臂,仍客气说着,“这位尊官,你走的太急了。”
那官员掩声不响,他的衣袖被萧青的剑刺穿了,衣袖下隐隐露出了刀刃,正对着苍婧。
看清刀刃的寒光,苍婧愕地一退,站立不稳之间被身后的人扶住。
“主人,没事了。”
苍婧见是萧青,心中忐忑,“替我扶君侯起来。”
苍婧回身见那钟离苍祝不过三尺之进,落在地上有血从内流出。
祭典当日见血,自然是凶兆。
“这是血光之兆!”堂内私语动荡。
奉常大惊,直问周复,“周司监观今日有吉时,为何得此恶兆?”
周复不得其解,困惑地站在大钟前,“朱奉常,这……”
朱正司扬袖一怒。他眼眉青黑,眼袋厚重,秉着嘴角威态生怒,“我就说宫里的事就该有我做,司监怎么呈得了吉兆!”
“是啊,朱奉常乃天下圣人,所呈定是吉兆,”冯莽双手叉腰,蔑看周复,“倒是司监头一回干这种事,观象有误,出此恶兆,还险伤陛下,”冯莽说罢,率一众臣子想跪,“司监名不副实,陛下难道要此等恶官存于朝内?”
又是一场恶战的开始,权利的步步相逼从未罢休,苍祝走到周复面前,一切都犹如三年前一般,他亲自选的人,一个个被除去,而他依然是不甘又无奈。
紧闭的殿门也在此刻开了 。
一位老妪独行而来,目色冷淡,“太皇太后有旨,祭典将尽,应备于早朝。然老身日夜难眠,想先帝一生慈心徳善,细敏廉政,今朝中戾臣四起,蛊惑君心,扰乱朝政,有负圣恩。请陛下前往永寿宫相商事宜。”
苍祝静静望着周复,“传吏府,彻查周复。”
周复望尽祭堂众人,唯独对着苍祝垂目,他双膝跪地道,“微臣有负圣恩。”
一遭人来人往,人进人散,苍婧已不知看过多少次。
老妪冷临走时看了苍婧一眼,那是作为一个曾经关怀过她的人仅存的惋惜,更像是警告。
朱明祭典,但现恶兆。
本已是人心惶惶,哀思不幸。苍祝先行去长寿殿一次,已心思颇乱,中途折返,恰是听到有不得体的妇人背后嚼了舌根,碎碎念道,“看来不止是血光之灾,我瞧着也是天意。陛下和皇后至今没有子嗣,怕是皇后不行了。”
冯千娇闻此言黯然失色,平日跋扈的她更像被人戳了心窝。
此罢,向来护女的长公主一巴掌打了那妇人,凶神恶煞道,“谁说我女儿不能生。你看陛下和别的女人有孩子吗。”
苍祝这会儿的脸色是一点也不好了。
“陛下莫与她们计较,长公主这人口无遮拦。”王全在侧道。
苍祝莫过冷笑,他的皇族母英明一世,却永远不能明白,冯千娇有她们,何能有子。
一朝皇族聚集的盛宴在天惊之后人行皆散,此时倒是天生云霞,可称祥瑞。
程时就在此刻长吁,“看此天兆,今日也本是个大吉之日,公主怕我坏事,让你送我走,实在是委屈你了。”
“所以并非司监失职,而是有人故意为之。”萧青一声凉叹,或许是因今日之事委实不衬此祥云天。
想想昨日朱正司提前进入祭堂,便可知晓一二了。奈何他们无能为力,祭堂被朱正司以备祭祀为由提前把持,谁也进不了。
程时尤看萧青精目炯灼,应不是什么随口一说。
程时皱眉苦恼,又颇显疑惑,“我可不想理这些事。”
已至城门,再不可多送,萧青作揖别道,“君侯保重。”
保重这一寄愿,万不是随便能说的。更何况这个奴向来待他冷淡,是深得主人心性,从未真正尊敬于程时这个君侯,如今却叫他保重。
想方才若不是萧青,只怕那官员的刀刃已刺入程时的胸膛。
看萧青远去,步履沉乏,程时还是扬声唤道,“萧青啊萧青,你还是这般不讨喜。”
自打萧青出现在陵城,程时的眼里就没有什么讨喜的事了。
这个奴本是粗鄙之人,凭一己之力,从目不识丁到广览学识,又练武骑射,成了文武双全之人,讨得她喜欢,成了她鞍前马后的骑奴。
自帝登位元年,萧青携着一身伤痛的她从旬安归来,这个奴的眼神就像刀子似的。
“萧青只敬德高望重者。”程时永远记得他那副临于马上,俯瞰冷望之态。
陵城侯无德无望,也诚然如此。可谁说都可以,唯独萧青这般说,叫程时觉得好生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