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二十年过去,季宇的声音依然年轻。
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捅心脏,又像是一条盘踞在脖颈处绞紧吐信的毒蛇。周怀才面部发麻,后撤时险些被凸起的水管绊倒,手掌按到边缘的栏杆,被生锈的铁皮拉出两道口子。
“呵——哈哈——”
季宇脸上扭动的血红经脉随着他的笑平息下来,逐渐钻入皮肤。
他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周怀才惊恐更甚。
“你居然更怕我的脸?”季宇的眼睛通红,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抖,“可你不正是仗着与我相似的脸欺骗秦姝……”
周怀才捂住耳朵摇头,喃喃道:“假的,都是幻觉,他已经被我杀了,不可能再出现。”
从周怀才扣动扳机鲜血溅上手指的那一刻起,他就拉不了大提琴了。
只要一拿起琴弓,手就止不住地颤抖。
明明他只是处决了抢走他一切美好希望的施害者,却还是遭到了怨毒的诅咒。一到晚上他就会恐惧,乐团为那场恐怖.袭击的幸存者请了心理医生,但他一次都不敢去,害怕被精明的绿眼睛医生发现真相。
乐团里没有与他关系好的同事,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曾经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的周怀才,从那以后定期去教堂忏悔。
“上帝保佑。”他说。
低头看了眼,远方太阳光芒与深蓝的天空相撞。七彩云霞堆积成一张厚重的毛毯批头盖下来。如同在对他做最后的审判。
快要天黑了。
从这里跳下去,一定能醒过来。
周怀才心一横,一只脚已经跨过栏杆。
“上帝不会搭理你这种恶人。因为你,小姝自杀,魂飞魄散,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眼前季宇胸膛血洞,他亲手射穿的地方,正钻出几根鲜红的触须。
周怀才另一只脚也越过栏杆,却被触须缠住脖子往回一拖,背朝下重摔在地。
“摔死太便宜你了,你不配拥有来生。”
从季宇胸口钻出的触须越来越多,每一根都在空中化作两边锋利的扁平状。眨眼间,周怀才已经被红色触须包裹,他像是被热带植物锁定的昆虫。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鲜红黏腻的利刃与倒刺。
毫无疑问,当所有触须收紧,他会被分割成一滩肉沫。
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再无来生。
而季宇也会因为违规杀人永堕地狱。
触须填补上最后一丝缝隙,周怀才的世界转为漆黑。
曾经在后台听到的掌声在耳边响起,他站在光照不到的地方,酸楚地看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正享受着所有人的瞩目,然后一边在心里诅咒季宇出车祸,最好把手毁掉,永远碰不了乐器,一边想象站在那里的是自己。
那就一起不得好死。
他反而咬牙笑起来,如果他的死能给季宇带来永世的灾祸,那他也不算白死。
红色厚壁迅速收缩,一瞬间抽空了里面的氧气,周怀才闭上眼睛。
忽然感觉周身震了一下。
暗蓝天光刺进来。
天台入口闪入几个穿着制服的人。
为首的一人手还保持着掷刀的动作。
“季宇,住手,你已经被包围了!”他身后其他监察员的声音响起。
触须之间插入了一把印着特制标识的匕首,前段被斩断脱落,在地上蠕动。剩下的触须顿时脱力,有散开的趋势。
匕首落地,在地上的金属管道上砸出清脆一响。
见周怀才还想往触须尖端上撞,陈予森几个箭步上前脚尖挑起方才掷出的匕首,骨节分明的右手在空中接住灵活地调整了一下方向,斩开周怀才将要碰到的几根触须,左手扯住他后背的衣服猛地往后一拉。
触须整齐断裂,发出尖锐啸叫,红色粘液零星撒了一地。
夜幕降临。
“周怀才,现怀疑你有杀人嫌疑,要求你和我们走一趟。”陈予森毫无温度地说。
最终审判落下。
另一边季宇已经被控制住,濒临昏迷。
触须与所寄生的宿主之间没有感官连接,他不知道触须已经尽数断裂,仍想控制其进行最后的攻击。
“秦姝正在官方监管下进行灵魂剥离,你女儿在心愿局想要见你。”陆山说。
季宇停止了挣扎,痛苦的表情转为茫然,猩红眼珠转向陆山,一滴眼泪和着血顺着脸颊滑下,紧接着眼睛一黑失去了知觉。被剩下两个监察员带下楼。
“差点就没敢赶上。”陆山在天台入口嘟囔着背过身,给赵青樾发消息。
“任务中不允许使用手机,你在和谁发消息?”
陈予森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陆山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接了两三次才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