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蕤生盖,蛙鼓蝉鸣。
青州笔直的官道上,这日驶近一队人马,为首的青年眉砌玉雪,身如锋刃,执鞭坐于马上。
他身侧少年,欢脱跳跃,眺望一眼城门方向,脸上露出几分不解,“主子,我们为何不直接入城?”
青年寂冷的眉眼缓缓抬起,如山涧流淌的溪流,“朝中纷乱,自出京之日,瑞王府想必已收到了消息,贸然上门,于查探多有不便,倒不如先让君回走这一遭,咱们置身暗处,行事也更加便宜,且此为入城必经之路,咱们坐坐也好探探百姓口风。”
前方便是茶舍,一连多日赶路,众人早已力气殆尽,将马匹栓在一旁的桩子上,便进去叫茶。
隔壁桌在这时传来几句暇话。
“诸位可听说了么?上京来人了。有消息说是虞太傅被下了大狱。苍天可鉴,虞老是多好的人,清正严明、廉洁自律。嗳!造化弄人啊!”
“为何入狱,虞老是什么人,怎会行差踏错!我看是这帮颟顸朝官栽赃陷害。我只说朝中道虞老罪大恶极,可却连个缘由和像样的证据都拿不出来。”一花甲老翁隐怒,“虞老躬亲勤俭,实在是我等读书人的榜样,不曾想临了竟落得如此下场。”
虞伯昶伙同瑞王谋逆一事,兹事体大,咸奉帝在没摸清实际状况前也不敢贸然让消息走漏。出城前,蒋桓曾入过宫一趟,除却受领调查此事的皇命以外,更重要的是想探查皇帝内心真实的想法。
也因此知晓,咸奉帝对瑞王这位皇叔,实则忌惮甚深,想来已做了攻打的万全之策。
只是需要个理由罢了!
他猜测着,他一出京,禁宫必然会传旨给京郊大营和驻地军。
战事若起,受苦的必然还是朝中百姓。
藩王谋逆是大事,咸奉帝有所手段也在情理之中。只如今皇室子嗣渐趋凋零,行事会有所顾忌也是真,只要他这头不能确认瑞王谋逆的真假,想来咸奉帝也不会贸然动手。
但虞伯昶与瑞王不同。
他功在三朝,福荫了太多人,却也得罪了太多人,普天之下,朝堂之上,欲取他性命的人实在太多。因担心他走后有人会下黑手,蒋桓也想过将人关进诏狱,昭狱毕竟也算半个自己地盘。
但世上之人,对锦衣卫谈虎色变,只要提起这诏狱,便觉魑魅鬼蜮之所,魂消魄夺之地,总归对老师失了几分敬意。且再一个,虽说诏狱他安插了不少心腹,但镇抚使周宸到底是梁蔚的人,他在上京能镇住此人,可不代表现在离京还能镇得住。此人心计深沉,一旦他离开后,难保他那些心腹们不会为他收买,改弦易辙。
如此,倒不如将人留在大理寺,他与大理寺卿关系尚可,来来往往的人也多,真下手反倒不容易。
正遐思时,旁桌又有人压低了声线道:“可我怎么听说,虞老的罪名是谋逆。”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登时变了脸色。
益都不比上京,少有大事发生,普通人浑浑噩噩一生能见到的最大官,也许也只是惊堂木后的一断案小吏而已。虽说这地界也住着皇室分支,但这些与他们的生活太远了,是以他们迫切需要一份能使他们所有人都参与进来的存在感。
也因此,当上京那些大人物的事迹传过来时,于他们而言便成了头顶的圣灰。
有所瞻仰,但又不得不拍打干净。
一留着山羊须的中年人嘘了一声道:“这种事岂是可以浑说的。”
“这我可没乱说,我家中姐夫在上京经商,虽说也算不得什么豪门望族,但天下攘攘皆重薄利,什么不能靠银子买出来?所以这消息倒是探出来几分,你们别说,还真有这么回事。可也是奇了,你们说这虞老谋逆,总要有个名目,他一个臣子觊觎那位子又没什么用处,莫不是...”
他手指朝着城内指了指。
“罪过!罪过!如何能将谋逆大罪与咱们殿下攀缠。”一人不干了,肃着脸道,“这些日子各地灾情频发,若非殿下一力狂澜,纠合了益都上百良医研制出治疗桑瘟的良方,那些以种桑、采桑为生的桑农只怕会赔得血本无归。便算咱们不说眼下,说过往。青州之地,年年河道上涨,朝廷拨过来的银子,经了地方层层盘剥,到地方工部手上还能剩多少,若非殿下拿出体己,咱们的堤坝还能这般固若金汤?”
说起这个,大家心头都涌上几分感激。
一人接话道:“正是,我看朝堂一直没什么动静,想来你的消息也未必准确。莫说虞老为人乃天下读书人之楷模,便是殿下也绝非藏污纳垢之人,不能因为两人私交多了几分,便生出这种猜忌来。咱们再说这桑瘟,也是奇怪,自古以来只听过瘟疫横行,人间惨祸,还未曾听闻这病症在树木花卉之间传播的,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我还道是哪家使坏的半大小子拿药给勾兑死了那些植物。好在是殿下带人找出了源头。”
“可不是!我还听说这桑瘟还是打南边传来的。说是江门那一带,桑园周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