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夜色深沉,正堂一片死人般宁静。
云笙坐在檀木桌案一端,稍稍抬眼,见公子一身竹纹白衫,腰系禁步,疏离的眉峰下,压着一双温目。
这般出挑样貌的人实在不多,她很快想起来,当日赴蒋桓酒局途中,两人曾在一酒楼短暂共食过。
她以为今夜来接应她的人应当还是罗成贵几人,不曾想这正主竟亲自来了,心下不禁多了几分意外。
宋辰安脸色苍白,较之上次在酒楼似乎更消瘦不少,伸手为云笙添盏茶,推过去道:“这钟家的家仆尽伏,无人烧水,此间茶冷,多担待吧!”
云笙凝视他倒的茶,手指在袖口内绞了绞。
“不敢喝?”
宋辰安轻笑,抬盏而尽。
云笙这才端了茶盏,放到唇边浅酌一口,放下道:“当日酒楼匆匆一面,未曾想竟与公子还有再见之日,当日公子说自己有识人断物之能,我还不信,现下想来可真是蠢不可及,想来那时候,公子便盯上我了吧?只是不知,我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公子图谋至此。”
叶哲华屈身为他盖上披风,恭敬道:“主子,夜里凉,不若这里交给我,您还是....”
“无妨!”宋辰安掩了掩领口,朝云笙笑道,“下人不懂规矩,小姐继续。”
“也没什么,我只是闲来无事,多猜了几分,想请公子帮我验证。”
“喔?小姐猜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云笙身子微倾,“你们是我娘的人,是也不是?”
宋辰安神色未动,“还有呢?”
“所有人都告诉我,我娘是秦淮歌姬,为北渊所掳,下落不明,可她若只是区区一个歌姬,陆楷瑞又为何防她过甚,将我自小养在府外不算,连见一面生人都会斩杀一名仆人以示警告,他厌我,但更惧失去我,若我猜的没错,他原本是想以我为饵,引我母亲现身吧?”
“我的母亲还活着,对吗?”云笙寻问道。
这次,宋辰安神色稍变,唇角略微勾了勾,“良主失踪是真,但她究竟还在不在这人世,我并不敢下定论,你的乳娘是否告诉过你,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定要小心保管,切莫丢失,对吗?”
云笙抬起手腕,“你说这个镯子?”
宋辰安点头,又奇怪:“你为何肯定这个镯子会有蹊跷?”
云笙摇头,“我也不知,可能是直觉,因乳娘再三嘱咐过,所以在离开教坊时,我只带走了它。”
宋辰安伸手,“给我。”
云笙慢慢将镯子褪下来交到他手中。
宋辰安从袖中取出一根长针,对着上面的并蒂莲花花蕊轻轻戳了戳,吧嗒一声,镯子竟一分为二,掉出一张油皮纸来。
宋辰安将其打开,推到目瞪口呆的云笙面前,“这份舆图当年原本是在你母亲手中,后来错信你父,险些招致灭顶,几经努力,这才再次将这舆图藏在镯中,避过了他的耳目。你母亲当年失踪是真,虽我倾尽全力,但直到现在尤未能找到她的尸骨。护卫她的女儿平安离京,想来也算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点事。”
云笙神情很平淡,她自小亲缘淡薄,对双亲都没什么印象,若说有,应当是当年幼时她任性出游,险些溺死河中,那女子曾短暂出现,救过她的性命,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那人就是自己的生母,而后来猜到时,却也怨恨过她为何不带自己一起走。
“你要带我去的地方是哪里?”
“休门岛。”
“那是个什么所在?”
宋辰安垂下眼帘,捏紧了手中的茶盏,神色愈发柔和,“我知你心中有许多疑惑,但目下并非是详谈的好时机,待出了上京这藩篱之所,你想问什么,我必定知无不言,目下,我能让你知道的,便是我对你绝无恶意,并且向你保证,休门岛虽是海寇聚集之所,但在我之下,人人必以你性命为重,断无慢待轻视之意,若到了那里,你不喜欢,想离开便能随时离开,如何?”
云笙为他真挚的眼神击穿,捏着茶盖的手有些发烫,她自知目下也并无太多选择,她未经允许出逃,又带着映月一起,只怕前路也不太平,只能点头同意,“你们计划为何?”
凉风入内,宋辰安剧烈咳了一阵,云笙有些许歉意,毕竟是为自己奔走,当下站起身,为他斟了盏茶,递过去道:“凉茶不能止咳,但...润润口,总能缓解几分不适。”
宋辰安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接过去啜了一口,浅笑道:“多谢小姐。”
“喊我六娘便是。”
宋辰安搁置了茶盏,“六娘,我在城中铺排了人手,待蒋桓到了此处,内城大乱,届时城门大开,咱们便能连夜出城。”
云笙猛然站起身,“蒋桓要来此处?”
宋辰安压了压手,“你无需这般惊慌,我既到了此处,他不来也说不过去,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