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夏衣开始学车,师傅自然是林煦阳。
两人把车骑到一条不大不长的乡间小道,眼下稻谷收割完毕,不会有车和人经过这儿,是个学车的好场所。
上车前,林师傅简单为她示范了下如何启动、加油门、踩刹车。
看起来不难,夏衣跃跃欲试。
谁知车子到她手上就不听话了,一上座车身就开始歪七扭八。
林煦阳紧紧抓着车后座的扶手帮她维持平衡,夏衣只觉一股力道将其往后拉,想着加点油门吧,不料力度没控制好,连人带车直直冲进了田里。
幸亏田埂不高,加上有很多稻草做缓冲,车子得以被迫停了下来。
一瞬间的事,林煦阳根本拖不住。他紧跟着跳下田埂,急促问道:“夏衣——”
“我没事。”
车比人冲得远,得以逃过一劫。夏衣摔坐在草上,十分懊恼,明明只轻轻捏一下啊,怎么就失控了。
林煦阳把她和车相继扶起,又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把车子挪回原来的小道。
新车第一摔还算友好,除了车头歪一边,其它地方并无大碍。
“还学吗?”
买了不学,岂不浪费。夏衣到底还是心疼钱的。心一狠,点头道:“学!”
林煦阳把车头调整好,笑着安慰她:“别紧张,放松肩膀,眼睛始终看前方,想象车子正行走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很安全,很宽广……”
他的声音低缓富有魔力,像一条线牵引着她前进,再前进。
好像找到了那么点平衡的感觉,但是车子还是习惯性地往一边倒。这还是林煦阳跟在后面扶着的结果,一旦他松开,铁定得摔。
这样不行,没成效,林煦阳建议:“先下车推着慢慢走两圈,培养下车感。”
夏衣照做,再上车时果然不一样,原先千斤重的车这会仿佛掉了秤,变得轻盈灵活了起来。
这种女士摩托车有个好处是底盘低,双脚可以轻松着地。所以会自行车的话学起来就很快。林煦阳跟着跑了好几圈,某次偷偷放开了手,夏衣也毫无察觉,等回过神来时,车子已骑出好长一段路。
林煦阳夸她:“是不是好学生学什么都快?”
并趁机讨要好处:“好久没吃卤罗汉肉了。”
声音越来越低:“让我照顾你吧。”
说最后一句话时夏衣正远远地从路那头骑过来,山风吹佛,扬起她额前的刘海,露出刘海下一双小鹿似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碎光,直直落入他心里。
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真正笑时,右脸颊会漾起一个小小的酒窝。
她不爱笑,眉眼静静的,时常对着空气呆望,也不喜聊天交友走动,回回见她都是做作业,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习题要做。
她是躲在墙角的猫,是缩在树洞里的兔子,是长在花丛下的小草,孤冷、乖巧、格格不入,却又那么特别,令人不自觉去寻找她的身影。
他想帮她、护她、走在她身边,可是没有借口,只能逗她、摸她的头,促狭地打乱她的计划,让她又惊讶、又喜悦、又恼怒、又委屈。
她如天边漂移不定的云朵,没有固定的形状,很难追随。
他幻想过许多久别重逢的场面,唯独没有这一项,因为好学生夏衣怎么着也要上完大学工作几年再结婚生子吧。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已一步到位,小孩都这么大了。
他一直以为时间还很多很多,殊不知云朵千变万幻,不会为谁停留。
他沉溺在她的笑容里,直到夏衣唤醒:“回去我骑可以吗?”
“这么着急,想今天就去接俊朗?”
一秒就被看穿了心思。
“是。”夏衣无意隐瞒,顿了顿,补充上,“顺道去菜市场买点菜。”罗汉肉需要和老板提前预定,今天肯定吃不着了,她打算中午炒田螺,这道菜他也喜欢。
“好。”
她的脸红扑扑的,有细小的汗珠沁在额头,林煦阳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接过,擦完林煦阳伸手示意给他,夏衣愣了愣,递过去,见他塞进了衣服的口袋。
到底高估了自己,她原本想反正已经学会了,后座加一个人不成问题。等林煦阳真正坐上去后,她才发现好像又回到了初学时车心不稳的状态。
不得不乖乖坐回后座。
林煦阳接过车把手,不厚道地笑了。
从菜市场回来时,店门口赫然站着一人。脊背挺立,正细细盯着门上贴的红纸,上面有夏衣写的紧急联系人和电话。
应该来了有一会,夏衣注意到他polo衫的后背渗出了点点汗渍。
南方的十月底早晚凉,太阳一升起又有点热。
林煦阳不急不慢地把车停下,拔掉车钥匙前故意很轻地摁了下喇叭,丁晓海闻声转头,目光径直略过他,稳稳地投向朝前走的夏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