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突然,林煦阳只想马上确认陈其成的身份。
回国前的酒吧那晚,他们也曾聊起那个男人,当时只随口一提,连名字都没问,林煦阳以为只要自己离开,便和那家人扯不上一块儿。没想到——
生活本是戏剧,没有预告。
人人都是戏子,随时上场。
林启文只说:“阿阳,问你爸吧。”不是不知道,是不能说、不好说。传话容易,传“情”难。很多事情唯有当事人去聊才有结果,“你们父子俩是时候好好聊一聊了。”
林启文点到为止。
也许这也是林祖安的意思。
林煦阳拿着手机,迟迟不肯拨出父亲的电话。他很想抽一根烟,把心底事缓缓烧尽。
他没有烟瘾,上一次抽是年初回国那时,当时父亲说让他陪着回来一趟,像他从未要求父亲做什么一样,父亲也极少要求他做什么,所以他答应了。
何况他存有私心,兴许能再遇见她。
不要求并不代表不干涉,原来自己的每一步打算都精准踩在他的谋划里。林煦阳有点生气,生自己的气,如果他不回来,夏衣和俊朗现在还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可是,如果他不回来,那他和夏衣……
房间里的人尚不知林煦阳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好像有重要电话要打。
夏衣领着俊朗来到客厅。
第二次会面来得轻松一些。
一则俊朗有了心理准备。
二则因为陈其成下了决心。他主动和俊朗打了招呼,聊他的玩具,聊动物,聊卡通,句句投他所好,没一会两人就笑到了一块儿。
夏衣去厨房准备早餐,稀饭放久,有点凝结成坨,她添了点开水,重新煮至沸腾后再分装到饭碗里。热锅倒油,煎了几个荷包蛋,蛋白卷边有点酥脆,蛋黄流心,咬完一口赶不及咬第二口。
煮完,端到客厅,喊他们吃饭。
林煦阳还没进来,夏衣开了门,不知何故他跑到了马路对面,面庞冷峻,神色灼灼。
她悄然关上门。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我也是为你好,两个人中间夹着个别人的孩子到底不妥,日后也会影响你们感情。”
“哪里影响?”
“我指的是将来。”
“你不用拿莫须有的将来说事,夏衣一直把他当亲生小孩养,我也一样。”
“阿阳,可是你为那个孩子考虑过吗?你是否问过他?这世上没有哪个孩子不想回到自己亲生父母身边……”
林煦阳嘴角闪过一抹苦笑:“你现在才知道?”
话筒里有长久的沉默。
他们都想到了过去。
“阿阳,对不起。”
林煦阳匆匆挂掉。
他不是陷在过去里的人,他只念当下。
收拾完情绪,过马路,进屋。
屋内有饭香,有升腾的热气,有喜欢的人。
他不再觉得寒冷。
只是这顿饭他吃得格外沉默,脑中一直回旋着林祖安那句话。他不确定他何时有了觉悟,但是却十分清楚他是对的。
饭桌上,俊朗对新来的“叔叔”颇感兴趣,问了很多问题,陈其成微笑着一一作答,某些笑里甚至有宠溺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在努力讨好自己的儿子,即使那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夏衣和林煦阳一样,安安静静地吃着、看着、听着。虽然心事各不同。
“陈叔叔,你和我妈妈是怎么认识的,你们是同事吗?”
“我们啊,不是同事,是朋友聚会上认识的。”
“什么样的聚会,唱歌跳舞吗?”
“吃饭,一大群人,你叫上你的,我叫上我的,闹哄哄的,然后就有人介绍我们认识了。”
俊朗似懂非懂,过了会突然说:“那很巧耶。”
“还行吧。”显然陈其成不这样认为。
“那你认识我爸爸吗?”
突然的问话,让陈其成呆愣了一下。
俊朗见状,马上自我解围:“啊,问错了,别告诉我妈妈哦。”说完低下头,装着没问过也不曾期待答案那般继续舀着碗里的白米粥。一勺一勺,小小心的,生怕滴落到餐桌上。
小小的他始终记得父亲是个不被允许提到的称呼。即使母亲此刻并不在这里。
林煦阳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
小时候他最讨厌别人提起父母,从来不接外面打回来的电话,不看他们给他写的信。他的桎梏是自己给自己安的。
而俊朗的是母亲强加的。他比他勇敢得多。
剩下的早餐在静默中结束。
夏衣把碗筷收拾好,林煦阳跟着去了厨房。
客厅里只剩两个人。
陈其成有意刚才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