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明所以,皆以为她所说的“离开”是出嫁,唯有费沈氏知道她的意思。
人生在世,万般皆难。
她不知道眼前的女孩来自何处,但心里明白,这绝对不是她的女儿,她口中的离开自然也是回她自己家里去。
费沈氏上前拢了拢她的肩膀,“若是不想嫁,那咱们就不嫁了,娘带你回去。”
费如珠一脸诧异,“回哪儿去?”
费沈氏为她顺了顺额间的绒发,道:“你想回哪儿,娘便送你去哪儿?”
费如珠又是一愣,她……都知道了?
刘氏见情形不对,忙道:“那可是宰相府,你们若是悔婚能逃到哪里去?”
刘仲炎长叹道:“好歹我有官身能说上几句话,若妹妹真不想嫁,明日我便与你去崔家退亲。要走,也得坦坦荡荡地走,悄无声息地逃了非君子所为。”
刘仲涵附和道:“大哥所言甚是,若是你真不想嫁,我们陪你同去退婚,就算他崔家势大,还能强抢民女,将我们杀个干净?”
人一旦有了感情羁绊,原本定好的潇洒路就会举步维艰。费如珠从未想过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会被这么多人善待,也没想过有人愿意为她豁出性命。
看着眼前四张真切的面孔,费如珠第一次觉得,自己异常自私。若无意就不该去招惹,既然招惹了就该为其负责,也该为心系她的家人生命安全负责。
既然如此,那就顺其自然吧,天命如此,珍惜当下才是。
费如珠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鼻涕,顺势在刘仲涵袖角擦了擦,起身道:“哎呀,瞧把你们记得,我只是有点婚前恐惧症罢了!没说不嫁。要嫁的要嫁的,崔府又不是龙潭虎穴,再说,崔家家风不是挺好的嘛,别的女子做梦都想嫁入崔府,我能这么不知好歹嘛?”
刘仲涵看着袖口上的水渍,面部逐渐扭曲,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竟会同情这个反复无常的刁妇!“早点嫁啊!求求你赶紧嫁出去!莫要再祸害别人了。”
刘仲炎瞪了弟弟一眼,“说什么浑话!”
刘仲涵委屈地翘着二指捻起袖口向他哥咆哮道:“哥,你看看她都干了什么!就只差拿我的袖子擦脸了!”
刘仲炎深知弟弟有些许洁癖,费如珠这样的行径他没有暴怒已经算是留足颜面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刘氏觉得手心手背都是肉,也只是皱着眉安慰道:“没事没事,洗洗就行。”
费沈氏也附和着让刘仲涵脱下外衫,她为他洗净。惟有费如珠,躲着刘氏身后恣意大笑。
刘仲涵气不打一处来,却又奈何她不得,还好她快要嫁人了,否则日后这鸡飞狗跳的日子自己哪里还有心思读书。
费家一片喜气腾腾,崔家可没这么祥和了。
舒惜月是迫不得已答应崔衍之娶费如珠的,她从未见过这位准儿媳也就罢了,今日崔衍之及冠之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丢下一众宾客跑了,更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跪下!”
崔衍之刚进正厅,舒惜月一声大喝,除了他其余人都应声而跪,就连崔慎都吓得一颤,险些摔了茶杯。
崔衍之立在原地,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道:“母亲,何事惹得您这般生气?”
崔慎有些无语地看着幼子,感情他还不知道缘由呢?
舒惜月柳眉横竖,又喝道:“跪下!”
崔衍之左盼右顾,满心疑惑,都跪了啊!还有谁?难不成是让父亲也跪下?
“母亲,虽说您是当家主母,但让父亲大人也跪,怕是不合礼数了吧?”
语落,周遭一瞬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舒惜月的拳头握了又握,白皙的手上青筋凸显,咬牙切齿道:“竖子!我是让你跪下!”
崔衍之一愣,眼神瞟向面无表情的崔慎,又看了看怒意正浓的母亲,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了下来。
“母亲,何事这般气恼,以往您可是从来不让孩儿跪的。”
舒惜月冷笑道:“你可记得今儿是什么日子?”
“自然记得,我及冠之日。”
舒惜月又道:“行完及冠之礼然后呢?”
崔衍之一脸无辜望着母亲,道:“该吃吃该喝喝,还能做甚?”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平日里过的也是这样的日子,可今日之况显然是不同的。
舒惜月咬牙问道:“府中可有宾客?”
崔衍之道:“自然是有啊,可与其同他们阿谀奉承,还不如出去吃喝玩乐的好。”
舒惜月念及今日是他生辰,强忍着怒气道:“今日朝中重臣皆送来了贺礼,你本该亲自道谢,可你倒好,偏偏一不留神就跑没影了!愈发不知礼数没了规矩!你且不为自己考虑,是否得为你父亲、你长姐,还有兄长考虑考虑?”
“母亲教训得是,孩儿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