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围得水泄不通,车马都得停在很远处。
刘姝带文茵下车,顺着阶梯款款步入,送过香火钱,随大流一起等候奉香。
越是看着各色人等叩拜,默默许愿,越是看着手里的香,想不出要求什么。
但队伍排到她,她跪坐在软垫的刹那,愿望还是从心底涌出一个。
“惟愿家人平安健康。”
等到文茵拜过,欢欢喜喜跟上她,刘姝便找到一位主持,拿出白玉展示来意:“求见支公。”
僧人见过白玉,便向她一礼,带她进佛门后院,于一处住所外停脚:“支公在此歇脚,待门开,女郎便能进入拜访了。”
“多谢。”
僧人一礼,步伐不疾不徐回到前堂。
门窗紧闭,正当刘姝猜测对方是否正在会见其他客人,却见门忽然朝内大开,一位衣着简朴的僧人站在门内,气场谦和,对她轻轻礼道:“请进。”
刘姝也是一礼,便将文茵留在门外,独自进门。
进门便是一方圆桌,桌上茶台尤在,两盏茶杯倒扣,一盏在僧人身前,另一盏则是被放在一旁。
处所规制两进,内间被一层帷帐遮挡,将床榻掩在其后,檀香袅袅,混着茶香,生出安详的闲适来。
刘姝在桌边坐下,门大开,没人关,名为支遁的僧人款款泡起茶,将倒扣的小杯翻一个过来,为她呈上茶盏,才给自己满上。
刘姝凝视一旁无人用的杯盏许久,还是僧人先端着笑慢悠悠问。
“知道施主要来,却不知施主有什么心结,需要解开的?”
刘姝这才收回视线,温和回应:“早就听闻栖霞寺灵验,今日却是第一次来。方才在大殿上香前,看着前面排队的人,都不知道要许什么愿望。还是排到自己,临时想的。”
支遁点头道:“人有所求,才会求。施主无所求,却来了。”
刘姝微微一笑:“是啊,我还是来了。”
语毕室内一时沉默,唯余檀香蔓延,鼻尖指尖,划出一个圆。
刘姝沉默盯着那杯子,支遁便也沉默相陪,直到她抬眼,对视间二人俱笑。
她更是弯了弯唇角,对不知谁道:“出来吧。”
帷帐便应言撩起,却是谢安藏在其后;支遁轻笑瞧他一眼,便离席外出。
文茵瞧着僧人外出,刚想进去找刘姝,便被支遁轻轻摇头的动作止步原地,继续等着。
被识破,男人依然从容自得,不觉如何似的,坐在支遁让出的位置,把自己那盏端来,细细品鉴。
刘姝静静瞧着他片刻,将白玉拿出,放在桌上。
“你要我见的人,我都见了。既然你禁足早就解开,这还是物归原主吧。”
谢安瞥一眼白玉,也不解释,只道:“我以为兴公已经到了,才有今日相见。倒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我确实有事要做。白玉你还是先拿着吧,三日后还我。”
“还要三日,你才能忙完?”
“是。还要三日。”
刘姝便将白玉收进怀中,踯躅片刻还是问:“伤怎么样?”
谢安品着茶,右手执杯盏,动作悠然自得:“手指能写,胳膊能提,肩膀能动,就剩下皮外伤,建康城有徐大夫在,听医嘱,养养就行了。是我自愿,你真的不用挂在心上。”
见他这般端着,刘姝只好点点头,站起身,要利落离开。
却在走到门边时,听到男人轻声唤她。
“小姝。”
刘姝站在原地,背对他,扶着门框,很慢地应了一句:“嗯。”
“你方才说,本来你没有愿望,但还是许了一个。”声音里俱是他面上不显的犹疑,尤其此刻,更显得慌张,“不知那个愿望里,有没有我。”
闻言刘姝扭头,却看到男人盯着面前的茶器,身姿犹然端庄,却被她分明看出颓丧。
内心依然犹疑不定,却在此刻,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遮掩了。
“有,也没有。”
男人霎时抬头,望着她目光灼灼,笑意更是比春日还温暖:“三日后,在我家见。”
刘姝也果断答应:“好。”
等到女郎与丫鬟渐渐离开,支遁才拿着相赠的食物回到房内,看着谢安翻阅佛门礼节,摩拳擦掌。
见他来,语气还格外轻快地请教:“斋戒三日,沐浴更衣,对吧。”
支遁乐道:“你不是一向不信这些么。”
谢安却道:“验证世上有佛祖的时候到了,希望佛祖真能显灵一回吧。”
支遁提醒他:“怎么,若是实现了,你要遁入佛门?”
谢安一哂,继续翻阅着礼书,找着最牢靠的方法。
僧人不禁感叹:“安石的观念,甚是灵活。”
男人毫无愧色地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