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侍郎黄耀先试探道,“如果真的弄成民怨载道,有损天威不说,您的……”看了一眼李乔生的表情,他低声道,“您的脸上也没什么光彩。”
白皙的脸上闪烁着一丝精明,李乔生转了转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没有言语。
父亲已经五十七岁了,这几年的身体也越发不好,太医院那边开出的药方越来越多,如今他萌生了祭天的想法,怕是已经没有了年轻时勤政爱民、节俭戒奢的习惯。如果自己能够借此机会,登上太子之位,或者皇帝之位,又何乐而不为呢?
“王爷?”
“只要成了事,史书如何书写,还不是本王说的算吗?”
“王爷说的是,是这个道理。是臣狭隘了。”
母后,父皇和那个贱人亏欠咱们母子的一切,儿子今朝都要拿回来。
全部都要拿回来!
身在帝王家,不觊觎皇位的皇子寥寥无几,不参与夺嫡又能闲淡一生更是不可能的。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要在夺嫡中战败,下场也绝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不成功,便成仁。
皇太子阵营中,除了两位亲兄弟襄亲王李荀生、瑞王李柏生外,还有十皇子李央生、皇十三子李显生。皇五子李乔生的阵营中,除了已经被赐死的皇九子李炜生,还剩皇六子李驲生、皇七子李芳生、皇十一子李元生。
两大阵营,虽谈不上势均力敌,李乔生的阵营也算的上是李延生登基之路最大的绊脚石了。
而此时,远在固安的李荀生和李柏生二人,尚不知暗涌攒动的京师中,已经有一双大手默默的伸到了他们身上。
红烛影月,游鱼轻跃。县衙的凉亭中,李柏生斜靠着朱红的檐柱,呆呆的看着湖面,捻着碎馒头渣,随意的扔进湖里。
他在想三哥被罚奉的事,可想来想去也闹不明白三哥唱的是哪一出戏。身在京外,又不能随意写信,若是被有心之人截取,说不定还会给三哥徒增麻烦。
五哥把吴王旧案扯出来了?
不能啊,如果真的把九哥的事扯出来,他自己也要非死即伤。五哥不会蠢到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而且八哥说是因为泰山祭天。三哥为什么要反对祭天这种为国为民祈福的好事呢?
想不通,李柏生晃了晃头,想的头都疼了。
“李瘸子,你干什么呢?”
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掏出他手里的干馒头,捻着碎渣,一扬一撒的扔进湖里。昏暗的视线里,自在的鱼儿探出头来,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吃着。
“媳妇,你说祭天是不是好事?”
李柏生弯着腰,亲昵的把下颚搭在她肩头,冰冷的脸颊若有似无的蹭着她的脸颊。
“小音,你身上的胭脂味好香。”
“我关心你,你居然轻薄我?”
看着波圈点点的水面,慈音即便嘴上说着不愿意,砰砰乱跳的心脏却宣誓着越来越浓烈的喜欢。
“自己的媳妇,这叫增进感情,哪里算轻薄,我又不是登徒子见一个爱一个。”
微微扬起头,看着她羞红的脸,李柏生双臂得寸进尺的环着她的肩,修长的手指随意落在另一侧的肩头。
“你还是会娶刘太傅的孙女吧?”
慈音的声音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落寞,这个本就该是自己丈夫的人,如今成了别人的堂中客,而自己却是阶下囚、甚至亮明身份立刻会成为通缉犯。
“你吃醋?”
李柏生问的小心翼翼,慈音虽然会害羞,会不刻意纠正自己对她的称呼,可她对自己从不过分热情,哪怕是自己厚脸皮的肢体接触,她偶尔的接受中也带着淡淡的疏离。
所以,他从来不知道慈音是否喜欢自己。眼下见她面上闪过一丝难过,不免像落水者抓住生机般激动。
“小音,你是在吃醋吗?”
见她没回答,李柏生不肯放弃这样一个可以表明心意的好机会,连忙追问道。
月光倾泻而下,映着慈音白皙的脸颊,微微的绯红好似两片祥云,美丽又娇艳。李柏生渴切的蹲在她面前,眼巴巴的等着她的回音。半晌,就在他已经自我安慰决定放弃的时候,慈音点了点头。
“虽然有点不高兴,可毕竟也没有什么资格和立场。”
“怎么没有?你是正妻,是我心上人,你没资格谁有资格?”
扬着如获至宝的笑容,撒娇的将脸埋在她的腿间,慈音的答案像一颗甜到心坎里的糖,融化了李柏生的全部苦痛,连三哥被罚奉一事都暂时可以不去理会。他不怕别人说自己重色轻兄,更不怕谁背后嚼舌头。
“李瘸子。”
“嗯?”
慈音坦然的看着他,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厚脸皮,又不惹人讨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