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据说,离群索居之人,不是野兽,便是神灵。
姜若城向来是个独来独往之人--而顾南浔正好相反。
然而就是这样两个本该毫无交集的人,却成为了这个世界上对彼此来说,羁绊最多的人。
姜若城和顾南浔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找你打官司有优惠吗?嗯”,她顿了一下,“我还有挺多官司的......”
既土气又霸气!
那淡然又随意的语气,令一向才是最巍然不动翻阅文件的他都不禁有些动容--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才会惹上了这么多麻烦?
然后他就发现了,姜若城这个女人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且还是非常有资格当得起那官司缠身的纠葛的--因为就光凭你和她说话的时候,就可以知道她的冷漠,或者说是具备那种令人非常恼火的本事:
在你和她说话的时候,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嗯”一句,犹豫缓慢得让人都不想听了,然后也好像看着你-她的脸的确正正对着你,但是眼眸却是朝下面看的,只有当你谈到她感兴趣的,才会撩下眼皮看你,又迅速放下--那没有任何回应的感觉,让你觉得像是对着一台机器讲话--可她又不是一台真正的机器,相反的却比机器还讨厌的是,你反而还要去照顾她的心情--因为谁让她是甲方呢!
“嗯......那么得看你涉及的是什么案件了”,顾南浔发出了一个声音,然后在发现自己不禁也下意识嗯了一句的时候,立马又恢复了自己的严谨,刚要继续开口,就听见她接着发出了声音。
“性贿赂”,她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停顿了一下,只喉头滚了滚,一手撑在桌面,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声线低沉而又模糊。
“嗯,他们告我性贿赂--也可以说,直接点,就是我陷入了党派的纷争,现在被揪住了。只是如果我落网的话,那么我们市一半以上的政权会崩溃的......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二)
顾南浔很明白姜若城的意思。
只是她的运气太过上道,还没等他已经决定要为这个案件违背多少良心的时候,就已经有一只手把她从那漩涡里面拽出来了。而其他的官司,小意思而已。
但他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她这么一个物欲和权欲都不旺盛,相反还极其有翩翩君子风度的人,会去做这种低级而又卑劣的事情。
她倒是坦率给出了答案:“嗯,就像有的人会因为好奇而去当“公主”、“少爷”,我只是和这个世界比脏而已--看我能脏到什么地步。当然□□的□□不算,我只算人心的......”
语毕,她罕见的笑了一下,那笑容竟还有些腼腆,夹杂着一些莫名羞涩的自得。
他无言以对,只得甘拜下风。
(三)
我时常热泪盈眶,是因为我知道我这辈子,不是这样,就是那样了--纯洁或死亡。
毫不知羞的说,姜若城在大学第一天的时候,新生自我介绍之时,还曾大言不惭地说,“我叫姜若城。我以后想像陶渊明一样......嗯,谢谢大家!”
对比起她后面那个想当同声传译的女生的发言来说,迟钝得简直不堪一击--她这个人也是这样。
不过顾南浔真正了解到姜若城的迟钝,还是在她买了自己旁边房子之后的岁月中知晓的。
因着之前那么点交集,所以他下意识会注意到她--即使她并没有主动给上前。
但他真正对她感到有兴趣的是在某天,楼下的餐厅里,他看见二十分钟前吃完饭出去的她,又折返回来,再一次点了一份一样的饭菜。
那时坐在她背后的他,看着镜面里低眉看不见眼睛的她就忍不住转身了,奇怪,“你不是才吃过吗?”
她却只是愣了一下,抬起头来却有些茫然又默然,“噢”,她的汤勺搅了一下未怎么动过的食物,只是有些连自己都无措的惶然,眉头深皱,“我,我忘了......”
她说着,只是起身木然地走了。
刚开始他没有在意--毕竟她可真让人讨厌极了,一个连应声都不会的人,却值得让他这么有礼地待她?想想也不可能。
但是一想起她那副冷淡的模样,心里蓦地有些不舒服起来,只不过陡然想到什么,他连忙站了起来,追了上去。
(四)
他看到她上了天台,一如既往的冷静步伐。
风呼呼地刮着,浮在脸上,看着她那在日光下摇曳的身影,莫名的有些南国繁复风情的沙滩行图,似乎还能感受到那遥远异域深处的鲜活,他一下子怔住了,目光只是深邃。
最后,还是他清醒了过来。他叫了她,她却没有听见。怕她有危险的,于是他跑过去拍了下她的肩膀,不期然地回头,他看见了她的脸。
那样的脸是他毕生难忘的。他很难形容。她的脸上满是泪痕,而且那眼泪还在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