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泽风第一次见吉文斯的时候,是在警局门厅里的长凳上。
那时的夜色已昏,暮光透着最后一丝微霞,穿过寒冷的建筑、路边稀疏的枝桠,和街道上的冷清,然后爬上窗口,点亮了他头上皱巴巴帽檐前的光滑铆钉,映照出一股落寞的沧桑。
那亮光吸引到了彭泽风,他看了一眼,随意地问了身旁的警卫一句,“那个人怎么了?”
彭泽风是带着满身风霜走进来的,急需取暖,所以将大衣递给门卫后,他就往办公室里面走去。
“嗯,那个人刚刚在边境那里用枪射杀了牧民的一只猎狗,说是因为太吵了.......只是他想回他的原籍拘留,所以需要您的批复”
“太吵了?”,彭泽风顿了一下,复又看了一眼,眼神不禁敛了下来。
人或许就是这样,为了口腹之欲杀鸡杀鸭倒是可以,但要是因为其他这类原因而去射杀动物的话,就让人觉得有些罪过了,是以坐下后,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你把审批单拿来吧”--彭泽风没打算过多理会,只是签个字的问题而已。
只是,当他拿起那个审批单看到名字的时候,再看了一眼所在地,就不禁有些愣了,然后他抬起头,有些急切地看向那个警卫,“你说他是在哪里回来的?”
仍站在一旁的警卫有些疑惑,但还是认真回答了,“在索拉那边入境的,怎么了?”
“没什么.......”,彭泽风只是看着那个小小的名字,眸里绽放出了一丝惊人的闪耀,却又转瞬即逝,然后他笑了笑,身体往椅背后靠了过去,似乎一天奔波的冷冽都被融化了似的。
顿了顿,他抬起头看向警卫,微微露出个笑容,“你去帮我把他叫进来吧!”,说着,他把手中的单子转了个方向,朝着桌子盖了下去,然后起身打开了身后的柜子。
“是”,警卫应声出去了,没过一会,就把人引到了办公室来。
“坐”,彭泽风刚好也才坐下,看着那掩盖得严严实实的人着实有些好奇,但还是忍住了好奇心,只招呼了一下。
那人只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然后就坐下了,沉默得像一座雕塑。
“嗯,虽然现在追究原因没有什么意义,但我还是想问一下”,彭泽风翻了下刚刚扣下的审批单,“你为什么会杀了那只猎狗呢?”
“太吵了”,那人只冷冷地吐出了这三个字,避开视线的眼神动都未曾动过一分。
“你这样的话也没关系,那这份单子我可能不能签了”,彭泽风只看着他,“因为没有任何理由”
“别搞笑了,不想签就直说”,那人的头终于抬了起来,眼神凌厉地射向他,然后又低下了头。
“我们也别在这耗时间了”,感受到那直观冷漠的彭泽风,没有任何不满,却还陡然笑了笑,“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射杀的原因,你说了我就签,其实事情很简单,不要搞复杂了”
那人却是顿了好久,似在挣扎犹豫,但最后还是吐出一句“它太吵了”,便再无言语,只是声音却没那么强硬了。
“嗯?”,彭泽风也不做评论,只是加重了一下尾音。
只再僵持了一会,那人似乎受不了这沉寂地就妥协了,“因为它在咬它.......”
“什么?”,彭泽风没听清楚。
那人顿时就泄气了,“我说那条狗在咬那只兔子,那只兔子,那只兔子怀孕了.......”,只是说着,那人却陡然有些没意思起来了似的,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彭泽风一愣,然后自顾自低头得逞般地笑了笑,“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那人陡然抬起头来,直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戒备。
“我就知道,能写出那么好作品的吉文斯,不会是一个残忍的人--至少不会是那么毫无缘由就乱开枪的人”
一听到彭泽风说出的那个名字,那人的下颌骨咬了一下,突然冷酷起来。
“谁跟你说我是吉文斯的”,那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拒绝,似乎那个名字加在他的头上,是一种耻辱般让他浑身都是抗拒。
彭泽风也是懂得看人眼色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换了个话头,“那可能是我搞错了,对不起”
他看了一眼审批单子,然后抬起头来,含着浅浅的笑容, “维克多”
是的,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写出那些天马行空文字、又在多国盛行的浪漫家吉文斯,真名就是一个边陲小镇里名字都多到烂大街的维克多,而也只有像彭泽风这样热情又害羞的追寻者,才会在背地里知道了他的住址和去索拉那边抚慰丧母之痛的修行。
彭泽风其实还算理智,这样多此一举也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见到崇拜偶像的欢喜、想要多相处一下而已--毕竟,看他现在那般的冷漠,也只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就算他口出恶言,他也不会介意什么。
只是,只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