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眉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一夜无梦,醒来精神饱满,一个鲤鱼打挺从棺里坐起来,往外一看——嗬,数十个孤魂正围坐在一起低声密语,她赶忙去看陈杏,对方双眉紧蹙仿乎还在梦中,她摇了摇陈杏的手臂,又是拍了拍陈杏的脸,这下她才可算是醒了,只是仍然愁眉紧锁,脸色更加苍白。
阿眉来不及细问她怎么回事,轻轻嘘了一声,眼神往远处瞟了瞟,又用手比划了一番,陈杏心下了然,两人便轻飘飘地立在孤魂圈外,身子竭尽全力往里靠,耳朵此刻更是恨不得伸远点,再伸远点。
“不知各位听说没有?又有新法子可以出去了。”
“真的假的。”围观人似乎习以为常,并不讶异。
“总得试一试吧?万一这次行得通呢。”
“那你倒是说说看。”
“我们没了肉身,何不再养一个新的?我前些日子遇到一个得道高人,见我和叶二孤魂野鬼的,非但不捉拿,反而给我二人留了一句诗……”
“哎,快说与我们听听。”众人忙追问着。
“诗是这么讲的,若想修得尘缘返,西外山药还君身。”
“山药?吃山药作甚,那是活人才能吃的东西,我们野鬼一个,没有肉身,用什么来消化这些五谷杂粮……”
“哈哈,亏你在孤魂关游荡百年,你难道不知道有个传言!我们关内西边有种药材,叫肉山药,能让魂魄恢复做人时候的食欲,从而慢慢生出肉身来。我今晚就打算去挖,哥几个来帮下手,大家一起分而食之,岂不美哉?”
“此言有理,活人吃山药便补气固原,那么魂魄吃肉山药,想来也必有妙用。”
阿眉听到此处觉得有些不妙,旁边的陈杏倒是隐隐被说动了。
不止是她,刚刚还不怎么信的孤魂们,此时都望着彼此,考虑了起来。
“谁知道真的假的,要是那高人只是戏说你二人呢?”有人反驳道,但他的声音很快就湮灭在众多附和声之中。
“我倒觉得叶兄弟说得有几分道理,我愿意去。”
“我也去,反正也不差这次了,上次我他奶奶的喝了多少壶关内河水,吃个山药有什么。”
“这么多人......兄弟一起去,也太招摇了。”阿眉闻言制止道,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以为是哪个同伙在说话,因此反而附和着:“言之有理,让力气大的脑筋转得快的兄弟去。”
“还有地方,也得说明白点,免得叫大伙白干一场。”陈杏帮腔道。
“哎呀!”众人一连听到两个陌生的声音,终于反应了过来,都吓了一跳,一个大胡子吹眉瞪眼,捂着胸口道:“嗨,哪个背时的?敢听你爷爷我们说话!”孤魂们互相看看,各退出几步放大距离,阿眉和陈杏便如房中之象显而易见了。
“不是存心打搅各位的,我们只是路过。”阿眉干笑一声,扯了个谎,拉着陈杏,“这就走,各位继续。”
阿眉或许有自己的考虑,陈杏想着,她自己本来是想去凑这个热闹,但听阿眉这么说,她觉得也不是非去不可,不知为什么,她很相信阿眉的决定。
众人中最先提议挖肉山药的是个年轻男子,穿着直领对襟的明制便服,一看就是死了几百年,在孤魂中较有话语权,他看了看赵陈二人,思量道:“我们的计划你们都知道了,一起去便是,替我们把把风也是好的。”
“你二人随我们一起去,多热闹。”众人哄道。
阿眉心下清楚他们是怕两个来路不明的丫头泄了密,让他们白费功夫,眼看躲是躲不掉的,权当游玩了,她贴着陈杏耳朵说了几句,陈杏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了。”
一恍便已夜深,他们一行七八个人白天睡足了觉,现在龙马精神,一一黑巾蒙面悄悄往关内西边出发,沿途意外不少,对月唱歌的游魂两个,挖坑睡土里的游魂三个,更过分的是还有磨牙说梦话的,阴风一吹,愈发诡异。众人险些骂娘,忍着到了西边树林,阿眉和陈杏便留在了外头,其余的拿着备好的铁锹及手套,在领头男子的指点下开始挖了起来。一切都十分顺利,众人才挖了两三尺,肉山药便现身了,倒是比人世的山药大上一倍,数量也不少,领头的喜不自禁:“真叫我们挖到了。”说罢差大胡子将把风的赵陈二人唤回。人齐后便统一生起火来,将肉山药架起来烤着,这东西滑不溜丢的,生吃实在犯呕。就着篝火,众人小声交谈了起来。
“叶飞小哥,这得吃多少才能长完一个肉身啊?”有人问着那领头的明朝男子。
叶飞答道:“说不准,靠感觉,你能感觉到饱了,就快成了吧。”
“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做人吃人食,做鬼却没得吃,好在冥殿这风水宝地有不少山珍是利于魂魄牢固的,否则吃了不该吃的,却没容器藏纳,轻则呕吐不止,重则魂魄受损。
“要我说管他呢,最坏不过死透点,赌一把。”大胡子乐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