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几乎是让他自生自灭。
但在这里,他却遇见过高月。
那时,持续多日的高热寒战,已让他意识不那么清晰了。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重影,窗外的春光洒进来,伴随着女孩细微的柔声轻语。
“你死了吗?”小高月路过窗台,看见他卧床不起,想让他帮忙取下屋顶的纸鸢,又担忧又怕得不敢靠近。
纪行之知道自己的病传染性极强,怕自己过了病给别人,但难以组织完整的言语,于是虚弱地说了一句:“滚。”
再往后,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醒来后,窗边放了一个精致的饭盒,边上还有一枚锦囊,里头装着一张符纸,其上写着高月的生辰八字。
后来大了些,去过几次净慈寺,纪行之方知那是高家给她求的平安符。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每天从混沌中醒来,都会看见有饭盒放在那窗台。
大约第三天的时候,还出现了一包草药。他强支着身体,用桑嬷嬷留下的炉子煎了吃,才渐渐捡回一条命来。
想到此,他从怀里掏出那枚花青色的锦囊,其上绣着祥云纹,这么多年依旧崭新干净,倒是净慈寺的符纸有些旧了。
那日夜访平阳侯府,正是因为想起这段往事,他才没有真的下死手。
他确实被她说动了。冤有头债有主,再怎么样也不应该算到一个怀有身孕的弱女子身上。
但挥出的剑若不见血,又岂有收回的道理。高邗愿意放过他,化干戈为玉帛。他却不知,自己有没有资格替桑嬷嬷握手言和。
当时气急攻心,意气用事,现在冷静下来,纪行之突然有些茫然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此事了。
复仇吗?刘弋已死。算了吗?又咽不下这口气。
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没有时间任他去思考如何处理。
即便是一件小事,发酵起来,也会膨胀到不受任何人的控制。
何况是高家这样的门庭。
才几天的功夫,洛阳城里便传得沸沸扬扬。每逢他上街巡逻当差,就会被指指点点。
在他们口中,他和高月,已成了洛阳城里最无法无天的奸夫淫.妇。
为了平息此事,高邗三番五次找他。无论他如何推脱,都无济于事。
高邗差人去请不得,便直接用官身压人,再推下去恐怕就要派人绑他过去。无奈,纪行之只好赴约。
才到侯府,张恒便领着他,到月棠湖的湖心亭见高邗。他远远地便瞧见湖上荷花满湖、藕叶簇簇。
今日阳光很足,照得湖上波光粼粼。只见湖心游着一叶轻舟,几名少女只拢着简单的发髻,正穿梭在莲蓬中嬉戏。
他驻足看了一会儿,待到那轻舟靠近岸边,方看清人群中,白得衬眼的、笑颜如花的姑娘是高月。
她簪了一朵细蕊红莲在头上,手里拿着莲蓬,和侍女说着话,不时发出笑声。
“不过才五月,怎么侯府的荷花就开得这样盛,比外头早这么许多。”纪行之问道。
张恒答道:“大姑娘平日里不喜金银珠宝等俗物,最爱侍弄些花花草草的东西,特别是这荷花,总想长长久久地留着。”
“侯爷疼爱姑娘,就着人引了谷裕山上的温泉到这湖上。因此这才五月,便荷花满湖了。”
那日夜闯侯府,看不真切,纪行之这才注意到,这侯府里头四处都是花团锦簇、郁郁葱葱的景象。
一般的官邸,大多修缮得规整端肃,但诺大的侯府,却如山涧般,抬头见树、低头见花,随处是景。原是因为她的缘故。
“姓纪的!你还有脸来!”
经此而过,正欲离开,身后传来浸云的声音。
张恒忙瞪了她一眼,制止道:“不得无礼!”
浸云便将脸扭过一边去,不屑地昂起半边脸。
纪行之看见高月从那轻舟上下来,手里抱着红莲,忽然想到那句诗词,便脱口而出:“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原以为他只是一介武夫,没想到还懂得些诗词。
只是此诗向来用于女子表达对男子的相思之情,他在此处使用并不妥当,若不是为了戏耍于她,又何必专挑此语。
高月抬眸,脸上挂着树荫的斑驳,淡漠问道:“阁下此句,我可担当不得。”
纪行之笑道:“那就等来日成婚,再与你好好叙一叙其中之情、之意。。”
“你!”高月蹙眉,知道他又在故意臊她,转身钻进那轻舟之中。
浸云在后头跟着,说道:“姑娘,你不是才下来,说要回去做藕花糕?”
于是高月又跌跌撞撞地扭头回来,险些从那舟上跌落下去。
纪行之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取笑于她,但也忍不住捏着下巴、憋着笑意,抿唇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