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二十年,皇太后薨逝,国丧三年。丧礼为期七七四十九天。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平阳侯府的这个新年,过得极其冷清。
国丧期间,禁止一切歌舞饮宴,因此,洛阳城也陷入骤然的平静之中。
除夕之夜,高邗忽而将高月拉至内房,神情严肃地对她说:
“月儿,有件事,需要你替为父去做。”
高月心里有些乱,知道父亲也在怀疑高太后的死,事有蹊跷。
太后年康体健,身子骨一向硬朗,此次骤然薨逝,确实不寻常。
“父亲但讲无妨。”
“棠儿在宫里为你皇姑姑守孝,她年纪小,胆子也小,在宫里又不得皇帝喜爱。这个年,怕是过得辛苦。我想让你进宫陪陪她。”
看着父亲忧虑的神色,高月心头一紧。
这个场景,多像那一年。她小产不过数月,太后便意外薨逝。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日夜守在太后的灵柩之前。那段时日,父亲也是请旨让妹妹进宫,陪伴了她很久。
“月儿明白。”她低头允诺。
抬首看见窗外下起稀稀落落的小雪。
“还有......你皇姑姑的事,”高邗递过来一个锐利的眼神,“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太医院的来报,皇太后是夜间惊悸,骤然猝死的。但我详细问过周如已,他说你皇姑姑一向身子康健,从无心悸等方面的病症,此事实在古怪。”
“可是这后宫之事,我们如何能知晓?”
“所以你此番入宫,务必要详细问问棠儿,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你皇姑姑身边的竹意,我曾派人去联系她,但她已不知所踪。这更证实了此事必有文章。是死是活,你都务必要找到她。”
高月垂眸应下。他们所聊之事,没有聊到萧桓,已算克制。
但此事,想必和萧桓脱不了关系。
如此重大之事,背后疑点重重,萧桓却不深究。若说他能摘得干干净净,谁又信呢?
可是......总不至于吧?那可是他的亲生母亲。
再禽兽,也不至于干下弑母之事吧?他幼时登基,是高华力排众议,保住了他九五之尊的皇位。
他们孤儿寡母,在群狼虎视的朝堂中,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
而且前世,高华是病逝的,缠绵在病榻两年,萧桓就悉心照顾了两年。她薨逝时,萧桓伏在她的床榻前,悲恸痛哭。
孺慕之情尚在,何至于此?
可是,他为什么不追查此事?
除非......
高月忽而想起数月前,那道古怪的调遣令。
当初辽州太守骤然离世,职位空缺,朝堂之上不乏自荐、推举可堪大任的人才。
是萧桓大力推举纪行之,说服了高华,启用了这个初出茅庐的辅都尉。
他为何就那么自信,纪行之可堪大用?
即便有几分武力,可是资历尚浅,为何他会突然想到这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
高月沉着脸,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会不会也跟自己一样,是从过去回来的人?
兄长回京遇袭、高邗寿宴的刺客,所有的调查,都尘封在廷尉寺里,戛然而止。
随着高华的离世,她渐渐意识到,针对高家的阴谋诡计好像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铺开。
看似与他毫不相干,可是,桩桩件件都能在背后看到他的身影。
高岚提前回京述职,必须得到他的首肯,他能提前掌握兄长的进京行踪。
高邗寿宴,他大张旗鼓地前来祝寿,满屋的刺客,却都放过了这个九五之尊,反而冲着高家的人下死手。
现在连太后之死,也如此糊涂草率......
高月越想心里越是发毛。
若果真如此,她还有胜算吗?
无论是真是假,现在她都要把这件事当做是真的来看待。
但凡有一丝侥幸心理,必然是万劫不复。
“父亲,我有点累了,先回房歇息了。”
她行礼退去,快速地回到房中。
如果她所想的都是真的,那么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耽搁了。
她叫上了浸云,连夜换了出门的行装。
“小姐,外面雪下得紧,有什么事,吩咐小的们去就行了。”浸云拿着白狐大氅,在高月的催促下,给她披上。
“这件事,我必须得自己去做。你吩咐人备轿,我从角门出去。记着,莫要惊动了人,需得悄无声息的。”
浸云只好应下。
平阳侯府外的长街,只有行色匆忙的轿夫脚踩积雪的细碎响声。
雪静静地落着,越下越大。
高月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