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这才缓和了语气,面上露出得意之色,“公子只当我家大人贪图你们这些蝇头小利?这不过是给底下人一口饭吃,正经的事情哪里是那些!你没看这兵荒马乱的,为何平城却不乱?”
柳潮安心底咯噔一下,怪不得一进城总觉得哪里有异,这平城恍若远离人间,两国战火纷飞,这里却有着诡异的宁静。
他沉心问:“请小姐解惑。”
娇娘这才一推酒盏道:“公子看这酒,这茶,这满屋的家具摆设,平城虽小,却西临玉绍,北接北夷,这些年生意往来难道不是买卖?”
柳潮安暗想,原来如此,好一个生意往来,这不就是走私货,倒说的好听。
娇娘捂嘴笑一笑,“小女子话多了。”
她也有些后悔,只因这男人太过好看,今日竟是失言了,可转念一想,说了就说了吧,反正这一辈子也未必会再见。
她索性与柳潮安举杯对饮,喝了一杯酒,擦擦嘴角才道:“不瞒公子说,这两国邦交上面有上面的路数,底下又有底下的营生,我们大人做的正是这多国的生意买卖,这官中花魁一宗却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交个朋友。凡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就比如今日,比如公子您,说不定哪日就用上公子您了,您也许也有用得着我们大人的地方,彼此帮衬不好吗?您说是不是?”
柳潮安醍醐灌顶一般,可恍然大悟之后却是无比的心寒,只觉连自己这个皇帝都被这帮贪官污吏算计进去了。
他们拿着他南旻的官职卖钱,一边得了好处,一边还搭上了这些人脉关系,一箭双雕的好买卖。
这些个买官的人在位一天便一天是他们的眼线,更是帮凶。
他甚至不敢想他南旻的江山藏着多少如此不堪的蛀虫,一只只正蚕食着他的江山社稷。
娇娘犹在劝酒,柳潮安眸中染了几分愠怒,只敷衍说:“山水总相逢,来日皆可期。”
娇娘一愣,见他神色渐渐有些冷淡,便也不强求,俯身一礼,拿着银子走了,留下空荡荡的屋子。
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花魁,若有,也只是人心里一个虚幻的、贪婪的、欲望的影子。
柳潮安面色阴沉,玄色袍子随着风一下下鼓动。
他不想如此,可今日却被迫接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这龙潭虎穴,入的令人心寒,这虎子得的也是没有任何胜利的快感。
他只知他的南旻朝堂生了病,长了疮。
这些欲壑难平,这些目无法纪的就是最大的病灶,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罪人。
他不敢想,有多少寒门学子因为家贫而求学靡途,又有多少人是因为贿赂而身居要职。
人皆有私欲,而一旦拥有了权力,便如给欲望搭上了便利的天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