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禾十分明白,在自己这位舅舅的视角中,柳氏固然是混账透顶,但陆瑾禾却是因为私下里结交了所谓的江湖人士而导致自己身受重伤。
对于容奉这样的高族子弟来说,就算卢宗石岚的江湖人士再有本事,将“义”字喊得再响亮,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
陆瑾禾觉得自己若是提出要去见他们,这位舅舅定然会拒绝。不过,这样的管制虽少了些自由,但总不用日日夜夜都担心被人暗算而亡。
“瑾禾,你得听舅舅的话,以后交友须得谨慎一些才行。”容奉继续说道。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却见陆瑾禾居然莫名的笑了,这让容奉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本是来教训陆瑾禾来着,这时候应当再斥责一番?
容奉心里虽是这样想,但一看到陆瑾禾那张与自家姐姐极为相似的脸,他心里的某根弦便被触动了,以至于他连语气都无法加重。
容奉叹了口气说道:“你也长大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找一户好人家,当初你娘亲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行事跳脱,直到嫁人之后才收了心。”
提起娘亲,陆瑾禾的笑容也退去。她的记忆之中,娘亲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即使是在夏季,她最多的活动便是冬日里身上搭着一张毯子,在小院里嗮太阳,给她将故事。
那是关于江湖的故事,一个侠女到处行侠仗义的故事。
那时候,陆瑾禾对自己娘亲能够踏遍四方行侠仗义十分佩服。但之后才知道,娘亲根本就没有真正行走过江湖,倒是离家出走了好几次。
而那几次离家出走也没有戏剧性地遇到老爹陆渊,还没有走出郡城便被姥爷抓了回去。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陆瑾禾都觉得这是母亲撒谎,直到后来某一日,她才忽然意识到,那并非故事也兵锋谎言,只是母亲这一辈子最想做的事情。
离开名为家的囚笼,在江湖上当一条快活的游鱼。
见陆瑾禾的表情变化,容奉补上了一句:“当然,舅舅这边不会强迫你嫁人,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话到此处容奉停了下来,眼中流露出犹豫之色。
“舅舅是想要问瑾禾也摄政王的关系如何?”陆瑾禾一眼就看出了容奉的心思。
要知道她和李棠安之间的传闻只要走在京城的大道之上就可以听闻,而李棠安也的确帮助了她许多,甚至连这次容奉入京也是李棠安帮忙打点。
陆瑾禾沉吟,此时要是她说与李棠安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舅舅定然是不会相信,但要说是普通朋友,这位摄政王所做之事已经明显超出了这个范畴。
“若非是摄政王重不结党,我都会怀疑他是想要借着你来拉拢你父亲。”
就在陆瑾禾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时候,容奉这一开口倒是为她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瑾禾倒是觉得舅舅说得很有道理,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左丞相在朝上逼迫得紧,太后又眼巴巴地盯着摄政王还政于少年天子,摄政王想要维持眼下这局面可不容易。”
听了陆瑾禾的话,容奉不禁一愣,而后重新开始审视起自家外甥女。在他到京城之前对于陆瑾禾的关注就没有断过,在他的眼中陆瑾禾已然被娇惯坏了,做事恣意妄为。
但现如今看来,陆瑾禾不但不是脑袋空空,反而想了很多事。
“到了府上,你什么时候觉得身体可以了,就与我一同处理郡府的事务如何?”容奉开口问道。
“我?”陆瑾禾指着自己一脸诧异,“就算是舅舅您不在意,相比您那些下属也不会允许一个女子站在他们上面吧!”
容奉不禁一笑,调侃道:“你这丫头想得倒好,你在郡守府做的身份只是书吏罢了,不会有任何官职,我想我这一点权力还是有的。”
“那瑾禾也就从命了,所谓不劳者不得食,若是在舅舅家吃白饭,瑾禾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愿的。”陆瑾禾笑着说道。
容奉微微点头道:“这一点倒是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听了容奉的话,陆瑾禾犹豫了片刻,问道:“这一路上多次听舅舅您提及娘亲,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陆瑾禾的话让容奉一愣,而后陷入了思考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开口道:“这可不是一个三言两语能够讲明白的,这需要你自己去体会。”
“自己体会?”陆瑾禾有些茫然,斯人已逝,想要了解只有依靠他人的只字片语,这又如何能够做到亲身体会。
“好了,我们可以入城了!”容奉指了指城门处,此时城门处已经空闲了下来,这时候大车队入城便没什么问题了。
容奉说着离开了陆瑾禾所在的马车,开始指引车队入城。
“舅老爷他应当是这中守郡的郡守吧,为何不亮明身份?”知夏疑惑道。
陆瑾禾想了想说道:“我那舅舅估么着也是从城守府偷跑出来的,想在事情没有闹大的时候悄然回去。”
当然,这只是个玩笑话而已,京城到中守郡来回可要小半个月。容奉治理地方素有成效,定然不会毫无交待地抛开地方事务。
在随行的管事打点完毕之后,城门守卫只不过是稍稍做了检查便放车队入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