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发麻的腿,来到了医生面前,沉默的几秒,像是在等待审判。
医生摘下口罩,暗淡的低下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电视剧一般的台词,竟然真的出现了。
接下来她要说什么,要像电视剧里那样痛哭吗?责骂吗?恳求吗?
裴一昕曾以为她对父亲的失望早已抵消了亲情,但在听到医生话的这一刻,她才明白,内心深处她依然在乎这唯一的家人。
即使没能给足她父爱,即使是个瘾君子,即使这么不负责任,这么多即使都没抵过亲情的羁绊。
裴一昕感到脑袋胀痛,嗓子也堵得说不出话。
“还有一个情况要跟你说一下,”医生看着裴一昕有些不忍心,但又无可奈何,“你应该知道你父亲有吸毒史吧?”
裴一昕愣住了,车祸和吸毒有关?
医生继续说道:“综合各项症状,我们怀疑患者是吸毒后在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下驾驶,才导致的车祸。这边已经抽取血液交给相关部门去检验了,结果明早应该会出来。”
全程裴一昕都没应声,看着医生的眸子像是没有一丁点灯光的夜海,静谧得可怕。
随后医生又交代了接下来要办的手续,可失神的裴一昕看着医生一开一合的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医生走后,裴一昕转头对徐仁浩说:“你能帮我去处理一下那些手续吗,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裴一昕除了眼眶微红,还是一脸平静,好像只是前一晚没睡好,有些疲惫。
徐仁浩知道这份平静下的汹涌,也理解裴一昕想一个人待着的心情,虽然有些不放心,他还是给了裴一昕独自消化情绪的空间,先去办理了手续。
手术室的灯已经暗了,微弱的廊灯照在裴一昕脸上,看不到表情,也看不到希望。
她突然很想笑,也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裴乘风。
一声冷笑,却是伴着眼泪的。她一点儿都不想哭,眼泪却怎么也不听话。不值得,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不值得。不配,他不配她为他掉眼泪。
没有呜咽,也没有号啕大哭,一颗颗泪珠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滑落。每当裴一昕感受到眼泪滑过脸颊时,都会狠狠地擦掉。
明明想到了一切都是谎言,她还是甘心上了当。
真蠢。
裴乘风根本没想过跟她好好生活,根本不在乎她这个女儿。或许真的像他骂的那样,他早就没把她当成女儿了吧。
裴一昕的脸颊被她擦得红肿,她也丝毫没觉得疼,巨大的丧失感不断吞噬着她,让她觉得自己像没了知觉。
当裴乘风被医务人员推出来的时候,裴一昕的眼泪也差不多止住了。裴乘风被转到太平间后,裴一昕也跟了过去。
医务人员让裴一昕认完人,给了她一些和家人告别的时间,并从关怀角度退到了门口。
裴一昕站在冰冷的床边,沉默地看着裴乘风。
裴乘风身上盖着白布,只露出了一张脸。头部有明显的创伤,像是凹进去了一块,脸上也有些淤青和划痕,他紧闭着双眼、嘴唇泛白、瘦得面容凹陷,有些吓人。
裴一昕很想问问他。
值得吗?演了一场亲情大戏出了戒毒所,然后这样讽刺地离开,值得吗?
看着他,裴一昕反而没了眼泪,她停留了不到一分钟,就给裴乘风盖上白布,离开了房间。
这一天,她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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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憬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指敲着膝盖,看向时钟的神色有些躁。他回家以后一直是这个状态。
时间指向12点一刻,他感应到可以开工了,便立马站了起来。
他的开工时间是根据失眠的人决定的,每天都不太一样,不需要特别的提醒,身体会自然地感应到。
白憬打开房门,来到了今晚第一个失眠者的家。他第一次这么着急地“赶工”,一夜行色匆匆,刚到凌晨2点他就搞定了所有失眠的人,回到了家里。
不出白憬所料,今晚失眠的人中没有裴一昕,她应该还在医院。
和裴一昕擦肩而过的那一刻起,那泛红的双眼就一直在他脑海里挥散不去,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想马上见到她。
没多犹豫,白憬拿起外套和车钥匙,匆匆出了门,到怀特医院时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以白憬对医院构造的了解,裴一昕去的方向应该是急诊,他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后,从停车场上了电梯。
进入急诊室,正当他在护士站纠结要以什么名义打听的时候,偶然听到了医生与护士的对话。
医生应该是刚做完手术,手术服外直接套着白大褂。医生叹了口气,说:“没抢救过来,裴乘风的家属签字了吗?”
护士点点头,把同意书拿给医生看:“他女儿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