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明灭变幻的光斑,随着日色缓缓曳动着东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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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近西斜之时,秦镜便已安顿过营中诸事,入城经由西市往谢府而去。
因着近来云中尚算安宁,今日的西市亦是人潮熙攘。秦镜行于其间,暗忖此时天色尚早,其余来客想必尚未散值,便也免不了东张西望地凑一番四下里的热闹。
彼时街市两旁商贾辐辏,往来宾客盈然不绝,展眼处俱是一片喧嚷纷繁之景。远处有青灰色的飞鸟如墨渍一般缀于骈阗的屋脊之上,凛风一拂,便掠过人潮振翅而去。
秦镜且行且停地游过半晌,循着一阵遥遥隐现的鼓乐之声抬眼之时,却正见孟琅书立于一处器乐铺子内。他此前虽只与对方于公务上有过数次交集,却也颇有几分投缘之意。眼下秦镜暗自忖度了片刻,料得孟琅书或许应是同样得了谢徵的邀约,便索性举步向着那处铺子而去。
而此刻西市长街的前方,萧望之亦是随着林崎引领,意兴悠哉地逛着市集。
“北疆风物果真殊异于中原。”萧望之难掩好奇地观察着往来的商贾与百姓,言语之间亦是少见地带了些许纯粹的新奇之意,“原以为经此一乱云中难免显出凋敝之象,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百年以来。云中皆是并州仅次于晋阳的富饶灵秀之地。何况这等乱子,以往也并非没有前例,郡府处置起来,自然也算得心应手。”林崎抱着剑微微回首,轻车熟路地向他介绍了着,“君侯若有何喜爱之物,倒也正可购置一二。”
“罢了,林家如今虽在此安居,我却是没有久留长住的缘由。”萧望之摆了摆手,一面踱步前行一面复又对林崎笑道,“过几日便要启程返回乐平郡,修远倒是有闲心,不去与家人团聚一番,反是来陪我逛集市了。”
林崎自是摇了摇头:“我留于绣衣使与君侯府上的时日,早已比留于族中的时日还长了。何况新兴、乐平二郡相去不远,日后也自有许多机会。”
“二郡虽相去不远,日后之事却是难测——并州危局你亦是明了,来日若是……”萧望之顿了顿,终是隐去了对于时局的猜测,只道,“或许我将继续东行以觅良机,而你……”
“自然是随君侯同去了。”林崎答得自然,“昔年河间王于我父子有知遇之恩,君侯多年来亦待我不薄。”
萧望之亦是轻轻地笑了一声:“的确,我亦从未将修远仅仅视作寻常门客……”
四下里行人熙攘,二人一路闲谈前行,而此刻萧望之恰是与秦镜一瞬擦肩。
其时日光出云而来,吝啬地撒下几缕暖芒。悠长的风声自北面轻吟踏歌穿街过巷,拂动一地碎冰残雪,如美人的薄雾轻纱一霎因风扬起。
秦镜的脚步蓦地一顿,四下车马行人如水如龙流淌不息,而他独觉出那猝然生出的异样危机感,不自觉地微微回首。
萧望之亦是莫名地心下一凛,倏忽间驻足回身。
二人的目光于纷繁人潮中无意识地交汇了一瞬。
“……君侯?”林崎自是不解,停下步子试探道,“可有异常?”
“无事,大约是我多疑了。”萧望之转眼已是神色如常地重又回过神微笑着,拉着林崎的衣袖仍旧向前方去了,“走吧。”
秦镜亦是半晌不曾寻得那稍纵即逝的异样所在,展眼又见四下里行客如常,末了也唯有按下不表回首前行,步入了那一间器乐铺子之中。
“原来这便是羯鼓么……先前在洛都时只是有所听闻,想不到此处已然风行许久。”此刻孟琅书正专心打量着陈列于一旁的羯鼓,半晌后向那店家付清了钱款,道,“便是它了。”
店家应声而去之时,秦镜正将方才那一番话听得明白,因而上前笑着调侃了一句:“阁下的这般风雅之好,倒是与传闻之中颇有些不同。”
说罢,他见得对方循声望来,便正了正神色,打算依例行礼。
“鉴明?”孟琅书急急抬手阻止了他行礼的动作,亦是低声笑道,“我原本便是乘着午后官署中无事前来走一走,你这一行礼,岂非闹得人尽皆知了?”
“岂敢岂敢,只是不曾想玄章与我一样是偷闲而来。”秦镜眸光一转,已然从容地改了称呼,“今日正欲前往谢府赴约,行经此处见天色尚早,便想四处走走。”
“那却是巧了,到时你我不妨同去。”
“却之不恭。”秦镜这才转眼看向了一旁的羯鼓,又道,“原来玄章喜爱这些?”
“毕竟洛都并无此物,见笑。”孟琅书笑了笑,“方才大致看过了店家的演奏之法,正可用以送别。”
“还真是……颇为别具一格的想法。”秦镜思忖片刻,颔首道,“不过知陵兄生性豪爽,大约也正合他的心意。”
“正是此理。”孟琅书见得店家已着人将那一面羯鼓收起,遂转而说道,“我已托店家将羯鼓送去,眼下赴约时辰将近,你我也不妨动身。”
秦镜颔首称是,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