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麓而去。
——
而在此刻的秣陵东北郊,一切也正与江怀沙的猜测相去不远。
“坞主,我们在几处渡口都妥善布置了人手,只待他们现身。不过,钟山占地甚广、山径错综,加之我等此行不宜惊动清溟观中藏着的‘那些人’……故而未敢轻易入山。”
一处观之无异的农家小院中,李从训听罢手下的汇报,神色不改地点了点头:“做得很好。官兵那边可有动静?”
“右仆射方才着人传了消息,日落后便会有禁卫出动,搜寻城郊。”
“好,届时你们设法引来他们,而后从钟山的北麓山径入山。”李从训沉下面容斟酌过一番后,又环顾一番屋内的一众小头目,道,“我猜,他们二人白日里不会有所动作,你们届时只管将那些官兵引向清溟观后山便好。若是中途与夜霜白狭路相逢……也以引他们双方交手为上策,切莫以卵击石。”
众人齐齐应声:“是。”
“趁天色不晚,你们尽快各自调人吧。”李从训微微颔首,复又望了一眼钟山的方向,叮嘱道,“切记不可恋战,挑动双方交手后便设法撤退,前往各处据点休整。”
屋内的一行连环坞小头目见李从训摆手示意他们行动,便也陆续向他长揖作别,若有所思地离开了小屋。
——
傍晚的清溟观中依旧是一片遁世出尘的清寂,山风徐徐而过,将林间若有似无的烟霭送入清溟观的屋舍殿宇之间,万叶千声之中,枝头的花瓣簌簌而落。
苏韫之坐在廊下的阑干之上,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一方庭院中的烂漫春景。她在穿庭而过的风声中抬手拈过一片扑面而来的花瓣,正垂眸玩弄之时,便听得院落外有脚步轻响,迤逦而来。
“哎呀,是什么风将兄长吹了过来?”苏韫之循声抬眼,旋即微笑着轻盈地站起身,缓步迎了上来,“若是有事要寻监院的那位东风道长,我便领你去后殿。”
苏敬则驻了足,摆手道:“不必,我听闻过几日你便要动身南下了?”
“是呀,总在这清溟观中赖着也不成体统。何况如今正值开春,越地也有不少值得赏玩之处,不妨便就此顺道回家了。”苏韫之一面笑着作答,一面领着他走入院中,状似无意地环顾了一番,又道,“可巧我今日闲来无事,兄长既然来了,便陪我四处走走吧?”
苏敬则心领神会,知道她多半是有事相告,便索性跟上了她的脚步,向清溟观中的人迹罕至之处缓缓走去。
二人默然地穿过庭院,转入一处无人的廊道之上。苏韫之忽而低声开口道:“算算时辰,江公子应当已在北面的山道上了,有时道长护送,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流瀛这几日都会守在春涧的洞神宫内,若是有官兵闻风而去,也好交代洞神宫中近来为何会有外人的踪迹。兄长今日来此,想必也是想知道这些吧?”
苏敬则微微颔首,半晌,方才说道:“仅凭时道长一人,恐怕难以妥善调度近来的一切。尤其是洞神宫那边,平日里的膳食、冬日常用的炭火,若无清溟观的遮掩,不难发现有外人藏身。”
“我也在怀疑,这其中多半有东风道长的默许和帮助。”苏韫之的神色中显出了几分疑惑,“但他是吃皇粮的人,论理,也该是第一时间将人交给朝廷才是。”
“清溟观能够在渡江后迅速地与皇室搭上这层关系,原本便证明了如今这位东风道长并非寻常修道之人。在朝廷之外,他们应当还与其他势力有所合作……”苏敬则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蓦地好似明白了什么,笑道,“若是他们……一切便都能解释了,连同去年‘那个人’的出现……”
苏韫之不明就里:“……什么?”
“无事,今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苏敬则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而问道,“韫之想去何处走走?来日你回山阴郡后,见面的机会恐怕便更少了。不过看这天色,今日恐怕赶不上城门关闭的时辰,不知这清溟观中可否借宿呢?”
“借宿?这倒是好办。”苏韫之略微驻了足,似懂非懂地思忖了片刻,也不知是否猜透了他的心中所想,只是抬手遥遥一指东面的一处庑殿,说道,“我先领兄长去拜会负责此事的那位道长吧。”
二人拾级步入那座庑殿之时,最后一抹透亮的金红日色正在屋顶脊兽的犄角之上缓缓黯淡下去,数里外的秣陵东篱门处,正有近千名中央禁军列队策马,向东郊疾驰而来。
而在此刻的五马渡渡口,谢长缨早已换上了久违的女子装束,抱着一柄长剑缓步走下了码头,只是微微一抬眼眸,便在潮涌般浮现的夜色之中,望见了葱郁连绵的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