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赤那稍有踌躇,云嫣便知事情并不简单。她早想到了,让风筝飞出去那一刻起,她便想到了——
她这么做,说不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然而,她不曾惧怕。
她怕的,只有被关在这里永生永世,再也见不到她心中那个人……
云嫣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是以不再言语,对赤那的事也不闻不问,只管转身走进自己的屋里去了。
赤那无奈,一直看着云嫣的背影消失在朱漆的菱格花门扇后面,才带着牧仁回到城内,进宫见他的父王。
北狄的王宫,建在城中心的阿腾内拉山丘上,是阿勒扎罕城至高无上的地方。
赤那一路疾走,披风扫过廊道里的赤铁神像,一路进了宫殿。到了他父王起居的后室,赤那的随从牧仁被拦在门外。大门的守卫将赤那身上的匕首箭铳等物统统没收,这才放了人进去。
进了门,赤那只见他父王巴塔赤正背对着他,站在琉璃花窗后头,背影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赤那刚想开口问明情由,巴塔赤却开口质问他:
“你不是一心要当北狄的王?我劝你,不要被不相干的人迷了心窍。”
赤那一瞬间了然——果然不出所料,马澜勒原来已经向父王告过密。
他闻言微笑,反问道:“父王,北狄未来的大王,难道不是莫日根?”
他父王转身走过来,在赤那身前站定,沉沉看着他:“我以为你应该懂的。如今,我只能将权柄交到你哥哥手上。可是我知道,你定会夺过一切,夺过整个北狄。我也希望北狄越来越强盛,那是由你统领的北狄……”
赤那心下篾然。他的父王巴塔赤一直是个伪善之极的人。他面上做着一套,似乎想要将王位传给莫日根,而心中想的却是另一套,纵容着赤那对权势的觊觎和企望。他两面三刀的统治,并没有为北狄带来好运气。
赤那一双锐眸此刻无比冷静,道:“虽然你无法将权力交给我,父王,我仍然感谢你——因为你除我之外,只生了三个兄弟,不用我费太多力气……”
北狄王正在房中缓缓踱步,闻言气得差点一个踉跄。他知道赤那一直野心勃勃,可他这般赤裸裸地说出来,仍是叫人心惊。
“既然如此,”北狄王缓了缓语气,“那你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大梁来的人犯?回纥的公主对你一往情深。他的父王和我是知交,你娶她为妻,就有了回纥的助力。这一切,都是你需要的。隆纳木,如何能敌得过一个回纥国?”
赤那笃定道:“回纥的公主,连我的面目都没见到过,为什么会想要嫁给我?这不过是他父王的命令罢了,我不想要这样一个女人。”
北狄王怒问:“那你想要谁?要那个大梁来的人犯?”
赤那突然转头盯住他:“她不是人犯。”他一字一句道,“我一定会娶她。”
北狄王气他被爱情冲昏了头:“她是南方蛮夷,你竟然要娶她?大梁与我北狄素来不睦,你竟然要娶个敌国的女子?”
赤那语带讽意,道:“父王,你虽然娶过好几个妻子,可是,你真的懂得什么叫喜欢?”
北狄王怒目瞠视:“什么叫喜欢!喜欢就是罪恶,喜欢就是万劫不复!你不能再执迷不悟,我要下令,立刻处死那个大梁人犯,和她的仆人!”
赤那猛然听见他父王竟要处死云嫣,转头狠狠地盯着他父王,一对冷眸此刻却似有熊熊烈火暴燃,烧得双目血红。此刻,若有匕首在手,赤那肯定会马上割了他的喉咙!
赤那用骇人的目光盯了他父王半晌,终道:“如果你希望,阿勒扎罕满城血雨腥风,请你立刻下令!”
赤那说完,也不管他父王作何反应,冷着脸大踏步走了出去,长长的披风带起一阵风。
……
赤那自王宫出来,直奔北郊云嫣住的庭院。马澜勒已经向他父王告密,这个地方已不再安全,赤那要即刻将云嫣接走。
然而,赤那终究来晚了一步。
早上他刚走时,云嫣由人服侍着吃过一块马奶糕,便听见外头大门的守卫与人一番争论对峙,旋即有一队人马闯了进来。
领头的圆脸大汉厉声道:“大王有令,将大梁探子等人带回南边营地,严加看守!”
说着,他将手一挥,后头立即上来好几个小卒子,要捆了云嫣和静训。
静训一凛,转头看了云嫣一眼。
只见云嫣表情甚是松快,面上竟还浮了些微笑,任由来人将自己双手反剪,不出一声,乖乖顺顺的样子。
静训心下了然——小姐苦心孤诣将风筝飞入阿勒扎罕城中,不正是等的这一刻么?她想罢,也一声不吭地任由来人将自己捆绑。
几个碎催本以为她们两个小娘们儿会闹腾一翻,不想见她们竟逆来顺受,奸笑着对头儿道:“大梁的小姐,可真是细皮嫩肉呀!”
领头的圆脸大汉啐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