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檀虽心有七窍,可是行正品端,最是厌恶那蝇营狗苟的龌龊事,又怎会与外男厮混?
唯一的错,就是素檀维护云嫣!
素檀想方设法让云嫣吃饱饭,便是她一宗罪。素檀有时自己挨饿,将白面糕偷偷留给小姐吃。云嫣实在饿得受不住,哪会介意这是下人们的饭食?
在这侯府的西跨院里,小姐和丫鬟,竟是相依为命。
夜深人静,云嫣哭得没有声音,却是濒死一般绝望。素檀不过是道出了周氏的叵测居心,便丧了命。
她说得对,是这吃人的侯府,将她嚼得骨头都不剩。
可怜素檀,临死都没有喊一句“救命”,因素檀知道,这府里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
话说云嫣痛快地应下了婚事,周燕珠却心生疑窦,让人盯紧了姜云嫣。
哪知,云嫣老实得像只小鹌鹑。
自那日起,云嫣就开始坐在窗下绣嫁衣。
云嫣的绣活儿极好,打小师承京城一等一的凤娘李如纨。
天下父母之心,皆是一样一样的,都希望自己缺失的在子女身上找补回来。云嫣的母亲姜毓打小舞枪弄棒,女红习得少,因此非常羡慕深居简出做女红的闺秀,是以请了李如纨教女儿绣工。云嫣悟性很强,小小年纪就深得师父赞赏。
传言说锦乡侯府长女姜云嫣生性好吃懒做,却不曾传她得做一手好女红。
其实,坊间那些污名如何得来,府上的人自是心知肚明。府内上下谁不知云嫣生而聪慧,绣工极好,简直是巧夺天工。
鸳鸯戏水、丹凤朝阳、流云百蝠,一般人家的女子嫁衣上都是这花式——只是,云烟的绣样瞅着不太像……
呃,好像稍稍俗气了些。有些花样子,比丫鬟身上穿的也喜庆不了多少,越看越像是要把嫁衣做成丫鬟穿的褙子。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选色用料不是深灰就是土蓝,跟个老妈子也似。
周燕珠听丫鬟秋雪禀报完后,蔑然地“哼”了一声。
拿自己的嫁衣撒气,不知道有多蠢!将嫁衣做得不忍卒睹,难道就不用嫁了?还是她姜云嫣打算穿一件灰不溜秋的嫁衣出阁,教她自己脸上无光?
还不如跟她周燕珠脸对脸眼对眼,一哭二闹,倒显几分气性。
“你给我仔细盯着大小姐。”周燕珠缓缓对秋雪道,“废掉些衣料倒不打紧,别让大小姐拿剪刀伤着自己——就算要死,也要全须全尾的抬进左家,教左家得着一个全尸不是?”
“是,夫人。”秋雪心头一喜,笑着应了。
秋雪惯是个怠懒的,只要云嫣没打铃叫人,她就乐得清闲,在自己值房里睡觉。
她才不担心姜云嫣作什么幺蛾子!那样吃苦的终究是她姜云嫣自己不是?再说了,若是姜云嫣果真寻死觅活,倒也让夫人轻省了,去了这眼中盯肉中刺,一了百了!
云嫣当然不会想到死。死是最轻松的事,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有时候想,莫不如就嫁给那个缠绵病榻的左玉卿?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再慢慢找寻哥哥,徐徐图之。
云嫣想了很多,夜阑人静之时,她望着帐角挂着的菊花香囊,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一瞬不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