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房那个柴禾丫头,前阵子得了急病,死了……”
云嫣在一旁站着,面色渐渐惨白,手脚僵直,端水盆儿的手都不听使唤了。
萧姨娘口中“锦乡侯前房那个柴禾丫头”,不巧就正是她么?
云嫣虽一直明白自己命如草芥,可得知自己的死讯,她的胸口还是被猛地一锤。
原来父亲竟也……竟也只当没有她这个女儿了。云嫣眼前一黑,只感到锥心之痛袭来,霎时间五觉尽丧。
“不过,那丫头死了,倒是他们侯夫人的造化!”萧姨娘兴灾乐祸,“那是个丧门败家的。锦衣玉食吊着,还是只剩个皮包骨头。年姐姐您是没听说过吧?”萧姨娘似笑非笑道,“那位千金有个雅号叫“赛貂婵”,实则呀,又刁钻又嘴馋,名副其实!她的亲事不好说,还压着两个妹妹不好谈婚论嫁。这一下,周燕珠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还没等萧姨娘话音落下,只听得“哐当”一声,云嫣手里的水盆砸到地上,水花四溅,洒得一地,溅湿了两位姨娘的衣裳。
萧姨娘一惊,花容失色,一声叫唤尖厉刺耳,吓得屋子里外的丫鬟哗啦啦伏了一片。
“小娼妇的!”萧姨娘形容狼狈,恼羞成怒,抬起一脚猛蹬在云嫣肩上,“下贱没脸的东西,拖出去给我打!”
云嫣萎顿在地,却是心如槁木,面如死灰。
徐妈妈见情况不妙,领着几个丫鬟跪在下面,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住磕头求饶:
“姨娘饶命!姨娘饶命!今儿服侍的丫头跟着小少爷出门了,才叫这个粗使丫头顶替!是小的没有管教好这些奴才!姨娘大人有大量,求姨娘开恩……”
萧姨娘是听见徐妈妈提起了自己的儿子,脸色这才稍稍缓和。
“妹妹,”年姨娘拂了拂身上的水渍道,“罢了!一个粗使丫头,拖出去打几板子行了。”
……
这时晌,皇宫里头,凤仪宫的朱红鎏金三交六椀菱花窗前,花影彤彤。
许皇后拄着香腮,正左看右看,打量着刚刚染好的指甲。
太监李元白立在一旁托着许皇后的手,道:“娘娘这凝脂般的肌肤,衬着这娇俏的殷红,真是让奴家眼前一亮!”
许皇后嫣然一笑,道:“也就是你,瞧什么都顺眼。这后宫里头,那娇俏的花儿多的是……”
“娘娘母仪天下,谁能跟您比呢?”
许皇后叹道:“说起来,明日便是七夕节。本宫这七夕女儿宴,但愿不白张罗……哎,也不知哪家女儿能入了他的眼。”
李元白不知道许皇后口中这个“他”指的是谁。是皇上还是太子呢?
又听许皇后叹道:“只可惜,简儿还没回京城。”
李元白笑道:“娘娘,奴才今儿听说,靖王殿下已至通州……”
许皇后闻言,侧身斜了他一眼,而后脸上又现了笑容。只是她脸上的笑,就浮在面皮上,一丝一毫都没渗进眼底。她道:“不过呢,从来只有人等天,哪有天等人?七夕这日子恐怕耽误不得。罢了,倒也无妨,过完七夕便是中元节,想来后头那一个,简儿也是赶得上的……”
听得李元白直想打自己的嘴巴子。
七夕这天,皇后娘娘将安国公、宁国公、定南侯、柳阁老、黄阁老等几家的女儿邀进宫,怕就是想借这机会替太子选侧妃吧?若是靖王爷回来了,事情倒真不好办了。
瞧他这眼力架儿!皇后娘娘不过是装装样子唏嘘两声,他竟信以为真,还搭腔禀了靖王的行踪。
李元白脸上青红一阵,只得笑道:“娘娘说的是!奴才这就去看看名册,千万不要漏了谁家小姐才是。”
说罢李元白正要退下,却听皇后突然叫住他:“对了,你可还记得,上回送了十斤血燕给本宫的,是哪家公卿?”
“是锦乡侯姜家。”李元白回答。
“对。锦乡侯姜家的女儿,也请来吧!”
“是。奴才就这着人下帖子。”李元白应着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