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什么话也没说。
待吕庭轩没有别的吩咐了,她只福了福身,低头退出去了。
本来,吕庭轩一直只管自说自话,也不敢看云嫣。依云嫣倔强的小性子,本以为她要争辩一番的。
她这样一言不发,倒显得她心里跟吕庭轩有默契似的。
吕庭轩心中莫名欢喜。
无论如何,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她又没有出言反对,算是默认了。
她肯定是害羞了罢——吕庭轩心里多了许多甜蜜欢欣。
……
别院那边,红杏见朱顺从大同府回来了,赶忙过去问:“怎么样了?”
原来,朱顺今日进城办事,红杏偷偷托了他,拿着那真紫色的濮院绸边角料,去城里各个绣坊打听。
跑了半个大同府,问到永晟绣坊,才知道他们家新进了一批这样的绸料。永晟的前堂小厮殷勤,对朱顺说:若是想替主子订做衣裳,又不喜欢现成的绣样,他们永晟会找人帮忙绣花儿。什么样的绣娘都能找得到。
可一听朱顺提起他是吕知府恒山别院的,那小厮便不言语了,一看心里就有鬼。
红杏一径听朱顺说着,直觉得心里嘭嘭直跳,深知自己发现了惊天的秘密。
她想起前阵子,云嫣没日没夜地在徐妈妈那里做针线。
原来,那小蹄子做的针线,都是拿来卖钱的!不然,她如何会有这永晟绣坊给的边角料?
不行,就凭这个,兰草那贱婢就不配呆在大少爷身边服侍!
若是能查到永晟绣坊的账册,找到付给兰草的银子,便是人证物证俱在,坐实了兰草在外头揽私活儿!
红杏左右思量一番,打算上吕府告状。告徐妈妈纵容下人坏了规矩,告兰草这贱蹄子因私利坏了府上名声!
现下徐妈妈正好不在别院,周全家的又管不了她,红杏便找了个借口从别院跑了出来。
红杏坐着牛车赶到了城里,本打算来永晟绣坊一探究竟。不料从牛车里一探头,正好看见徐妈妈前来找永晟的老板娘。
红杏心头一骇,闪身躲进了车里。心中更是忿然,徐妈妈牵线给兰草在外头做私活的事,便已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徐妈妈今日,是为着云嫣的差事来永晟绣坊的。府里着她给云嫣谋条生路,她想来想去,女孩子家家的,也只有做绣娘一条路罢了。
大同府城内的永晟绣坊,这几个月来是门庭若市。
绣坊主事的妇人肖月娥穿着件玫瑰紫织金缠枝纹的喜鹊袍,一条翠绿色绣芙蓉花的八幅湘裙,头戴了镶百宝的金簪和点翠大花,打扮得像只花孔雀,颇迎合了她日天日地的跋扈性子。
听徐妈妈说明来意,肖月娥笑得眉目飞扬,道:“你家那小绣娘,我是求之不得!她做的绣活儿,如今店里是卖得最好的!她要来,我必高价请她!”
徐妈妈知道商贾之家,惯会练嘴皮子的。见肖月娥答应得如此痛快,一双精光四射的眼里,却没有几分诚意。
徐妈妈叹了一口气,但也别无他法。
事情说定,徐妈妈就回府,给老夫人和吕夫人回了话儿。
……
八月初二,吕庭轩便要坐马车出发,前往河东山西道的贡院。
吕庭轩出发前,先去祠堂拜了祖先。然后由着一群人簇拥着出了垂花门。
因贡院有规定,考生至多只能有一个小厮随行。看着家仆正往马车上搬着不多的几个箱笼,老夫人心疼得不得了。
“四清,你可要好好照顾大少爷!”老夫人叮嘱小厮。她立在风中,眼眶微湿,颇有几分离愁凄凄。
“母亲,您别担心。”吕夫人上前劝道,“四清打小跟在轩儿身边,是最妥帖的。”
今日萧姨娘竟也出来相送,此刻笑道:“是啊,老夫人!你就放心吧!四清呀,比许多丫寰还细心呢!”
这一听便是话中有话,吕夫人心里一凛。她盯着萧姨娘那张嘴,生怕她把兰草的事给顺嘴说了出来。
出门送吕庭轩的大小家丁、丫寰数以十计,拿马凳的、拉马儿的、扶着他胳膊的,纷纷簇拥着吕庭轩上了马车。
吕庭轩上了车,却朝他院儿里的西厢房那个方向望了一望。
而后,马蹄声渐起,车缓缓向前驶去。
吕庭轩的马车走出去不远,还没等老夫人收回远眺的视线,就听见身后一片扰攘。
原来不知道打哪儿跑来了一个身着红绸衣的丫寰,不顾众人的阻拦,闯过来跪在了老夫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