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因哥哥说过,娘没了,他会一辈子好好保护她。
哥哥又如何会撇下她一个,撒手人寰?
云嫣没有答应肖月娥去京城张罗分号的事,而是把双喜、见鹿几个都教会了,专心做起她的假髻和刺绣来。
忙起来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的快。
过完冬至便是年。过了年,到了上元节,大同府要办花灯会。
绣坊今日歇业,年轻绣娘的心思早飘到了元夜花市上去了。云嫣没有心思去看灯会,正收拾关铺子,迎头过来一个人,将云嫣笼罩在阴影里。
云嫣抱着一块门板,望着来人,眉眼盈盈,满含探究。
原来竟是吕庭轩。
他看起来清减许多,估计是……读书累的。
吕庭轩见到云嫣,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仿佛生怕她跑了似,开口惊天动地:“兰草,我若帮你找到哥哥,你可愿意跟了我?”
吕庭轩眼里布满了血丝。
打云嫣走以后,没人知道他的熬煎。他好容易撬开徐妈妈的嘴,打听到她在这间绣坊做工,又得知她在千方百计寻哥哥。
他满腹的话,只等见到她一时。
云嫣知道自己曾是吕庭轩的丫寰,他自然是瞧轻了她,如今大庭广众之下抓着她的胳膊,实在有伤风化。
云嫣挣开手,应道:“大少爷,青瓷不做通房,也不做侍妾!要嫁人,只做那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正房夫人。而既娶我,便只能娶我一人,永不纳妾……”
吕庭轩心底莫名一震,这才想起她本名叫“赵青瓷”。听了云嫣的话,他一阵错愕。
吕庭轩如今已是举人了,可他却从未想过,他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为妻。他喜欢云嫣,只想她呆在他身边,过去如何、未来怎样,他只觉一片茫然。
吕庭轩骨子里,终究仍是有门第之见的。他读了许多圣贤书,受的是正统教育,满脑子全是封建礼教。
见他犹豫,云嫣笑了笑,道:“大少爷是明白人,青瓷也是。青瓷对大少爷只有主仆情份,绝无儿女私情。望大少爷放手,莫再惦记!”
云嫣说完,抬头敛容,眼眸中分外清明。
吕庭轩垂头看着她,他双目泛红,眼里分明有着不甘和挣扎。
“我若设法娶你,你便会跟我走?”
云嫣蹙眉。她刚才那番话,本就是想将吕庭轩吓退,并不是真想要嫁人。听着吕庭轩这种口气,她莫名觉得羞辱,道:
“大少爷不必枉费周张。我娘早逝,人都说,婚嫁讲究五不娶:丧妇长女不可娶,无教戒也。”云嫣屈膝送客,“请大少爷莫要再来。好男儿志在功名——大少爷是成大事之人,一心定而事得。”
吕庭轩语凝。
他的小丫寰,懂的大道理比他还多,有着一般女子没有的见识和胸襟。月白的布衫下,她绝美的容颜似凝了时光,又似有千言万语不与人说的隐忍。
真是,怎么看怎么好。
吕庭轩舍不得放手,却又下不了决心,只能眼睁睁看着云嫣施施然而去,重新拾了她的门板,把店铺门关了严实。
……
晚间,绣坊灯光如豆。
云嫣替肖月娥抱着元宝儿,肖月娥则忙着算账,手指在算盘上翻飞。怀里小团子突然“啊啊”地叫了两声,小脑袋摇摇晃晃地往云嫣胸脯上蹭。
看样子是饿了。云嫣羞窘,便唤乳娘去喂奶。
回来一坐下,云嫣突然开口道:“月娘,我想好了。我帮你去京城张罗分号。”
云嫣不答应去京城,肖月娥还以为开分号的事就黄了呢!她闻言一喜,问:“何时动身?”
云嫣不急,先把话说清楚了:“有些事,咱们先说断、后不乱——京城的分号开起来后,我要抽成。不只是本姑娘做的那些绣品和假髻,所有人做的活计一起算,得利三七开。”
肖月娥手上顿住了,一双杏眼瞪得像铜铃,道:“你要抽成?赵青瓷,你抽了我的筋、扒了我的皮得了!”
云嫣早料到她会作此反应,淡道:“本来,这分号开不开,并不相干……听你这口气,想必也不是真心要办。”
说着,云嫣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裳,迈腿要出门去。
肖月娥一慌,叫住她,问:“就必须抽成?”
云嫣回头,不咸不淡地道:“果真要开,我只得这一个条件。”
肖月娥只觉得像有尖刀在剜她心头肉似的,痛苦地闭了眼睛。
云嫣笑着站住了。
待肖月娥眼睛再睁开时,她抱了一颗赴死之心,一挥衣袖道:“二八开!”
云嫣同意了。
云嫣已经想清楚了,就算她凑够盘缠去寻哥哥,万一哥哥当真遇到不测,她又该如何自处?
又如何能救得了哥哥?
说到底,还得是她自己立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