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太子妃一揖。
“四弟请起。”郭如是端着皇嫂的架子,受了靖王的礼,道,“前些日子,父皇小惩大戒,免了各位皇兄弟三个月的俸?。父皇吐惠含仁,湛恩沾洽,自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各府财力支绌。今日来四弟府上,只因父皇赏下了些布匹米粮,命太子府给各府送上一些……”言罢转向身后的静恪,“你来细细禀给王爷!”
郭如是语音刚落,静恪便上前朝靖王行礼,恭恭敬敬禀道:“禀靖王殿下,皇上赐给各府胭脂米二十担,杂色粱谷各两担,下用常米一千担,榛子、松子、大扁儿各五袋,全须山参十斤,各色杂鱼五百斤,海参一百斤,各色干菜一车。还有蟒缎一百匹,各色彩缎五十匹,各色宫纱五十匹,宫绸五十匹,各色缎、纱、绸、绫各六十六匹……”
靖王听完,面上不辨喜怒,口中只道:“劳动皇嫂。”言罢领了郭如是,转身往府里走。
靖王穿一身玄色亲王常服,腰饰银螭鞓带,身姿挺拔伟岸,身材瘦劲修长,他五官深刻,冷中含威,郭如是莫名就想起幼时宫中那位阴郁沉默的四殿下,面颊上泛着一丝红云,心下略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理了理衣衫。
二人并肩而行,进了大门。
太子妃整肃了一下心情,大气雍容地缓缓开口道:“四殿下,自从四殿下出宫开府,本宫还不曾来过四殿下府上,今日一见,竟磅礴如此,本宫心生欢喜!”
对郭如是奇异端持的夸赞,靖王内心十分腻味——方才好端端喊了他一句“四弟”,却又不知为何,恢复了儿时的口气称他“四殿下”——靖王已经许多年没有听到有人这样称呼他了。
只听太子妃又道:“今日机会难得,除过父皇所赐,我还特地将太子府最得意的门客带来拜望,请四殿下指点。”说罢郭如是扭头,朝着后头的人喝道,“来呀!都来见过靖王殿下!”
靖王停了脚步,转身看向身后黑压压的众人。
太子妃亲自驾临,还将自家十多位门客带来了府上,确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这些门客,各怀绝技。一人曰能听地动,一人曰能嗅常人之所不闻,一人曰能目视透墙,一人曰能通阴阳……
门客面貌奇特、形色各异,一一上前向靖王恭敬行礼。靖王好脾气地受了礼,朝福顺一扬头,道:“花厅奉茶。”
太子妃却脱口喊道:“四殿下!”
她性子急,喊完又觉不妥,咳了一声缓了缓,解释道:“四殿下,父皇赏的米粮布匹还需要搬运一些时辰,不如让我们在这府上随处走动走动……对了,早就听说四殿下的后花园整饬得颇有意境,有蝠池与水法,今日能否见上一见?四殿下一向最有主意和主张,涉猎甚广,想必府上许多趣兴,不妨让这些个门客们见识见识!”
此刻,郭如是的小聪明便显现出来——从前院到后花园,必定要穿过靖王府的后宅。她带来的人耳力目力超群,这是变着法子要搜查靖王的内院。
昨日,郭如是进宫,听她的姨母当今皇后许凤瑾说起,说靖王府上藏了个小娇娘。郭如是一听,便觉头大如斗,深知其中大有文章。趁着皇帝给各府送米粮之机,她主动请缨,要来靖王府看个究竟。
就听靖王回答:“皇嫂莅临,臣弟荣幸之至。劳烦皇嫂在此处稍候,臣弟备了软轿,径送皇嫂和各位高人往后院去……”
太子妃却笑道:“四殿下,你知道我打小脚力好,用不着软轿!我走过去就行!”
太子妃竟然直呼自己为“我”、称靖王为“你”,旧时不拘小节的刁蛮习性掩饰不了,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
马骁听得心头惊跳,若太子妃穿过内院去后花园,岂不是要露馅儿?青瓷姑娘就在依槿轩,那是去后花园必由之路,若是教太子妃找到青瓷姑娘,靖王府怕有杀头之祸。马骁差点按捺不住,欲挺身上前。
靖王却没有一丝犹豫,一个眼神扫过去警告马骁不要轻举妄动,侧身一让,口中只道:“皇嫂请。”
靖王于是领着太子妃和十几个身怀绝技的门客,浩浩荡荡往后院去了。
马骁吓得冷汗直冒,拼命朝杨懋使眼色。杨懋却早已命人偷偷速去依槿轩,务必想办法将青瓷姑娘藏起来。
然而,只怕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