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和月都隐入了乌云里,周遭是深不见底的漆黑,云嫣只觉得窒息。她重重地喘气,哭着、喊着:“娘,娘……对不起,是嫣儿对不起您……”
她痛昏过去了,又醒过来,眼前是白茫茫一团光亮,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像是已经去了西天的极乐。她想,她很快便能见到她的娘、她的外祖父,和哥哥了……
“小姐,醒醒!您醒醒!”
云嫣是被人摇醒的。
她醒转过来,睁开一双通红的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黑漆嵌螺钿的架子床上,银红的缠枝纹锦被盖着,头顶是淡紫的软烟罗蔓帐。
“小姐,您醒了?……小姐真的醒了!”是绿意在床头唤她,脸上绽出一片惊喜。
云嫣一阵恍惚——怎么是绿意在侍候呢?她竟回到了儿时么?还是她已经和娘、哥哥团聚了?
云嫣偏头看去,就看见床边还站着几个人,此时正满目惊喜、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唯独一个男子背身而立。
“小姐,知不知道,您已经睡了两天一夜?”是静训和云笺切切地问,“您可要喝水?有哪儿不舒服么?李良医,您快来看看小姐吧!”
那位卫所的李姓军医早就候在外间廊下,闻言赶紧上前,低头行了一礼。
丫寰们就将云嫣扶着半坐起来,在她身后放了一个大靠枕,又放下了深紫的绣幔。绿意上前轻轻将云嫣的手从幔中顺出来,又在她细腕上搭了一块丝绢。
李军医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拿手帕隔着云嫣的腕子搭脉听诊片刻,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站起来躬身向那背身而立的魁伟背影禀道:“公子,姑娘已无大碍,只是身子虚弱,静养几日便可……”
那位公子声线醇厚,却带着不紧不慢的冷然,道:“你们先出去。”
见公子面色不虞,李军医朝额头虚抹了一把汗,和丫寰们一起,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临了,还不忘把大门也带上了。
云嫣这才看清楚,原来那位“公子”竟是靖王。
房里只剩了床上半坐着的云嫣,和冷着脸漠然伫立于床头的靖王。他身形伟岸、面孔冷肃,莫名给人一种威压。
靖王突然转过身来,冷着脸问云嫣:“谁是嫣儿?”
靖王听云嫣梦里一直喊着“娘,嫣儿错了,是嫣儿对不起你”——他剑眉深蹙,伤神地看着她。
一时间,靖王的心绪隆隆而下,滚滚而来。
前天夜里,他连日奔波,带着人马赶往雍州寻人,终于在子时到达了威远卫。却听说一个来找姜云继的女子,在墓碑前枯守了一天一夜。
靖王心头一沉。
他知道那是他的青瓷。想着自己马上能见到那个执拗任性的小东西,靖王脚步匆匆,连水都没有顾得上喝一口,便往那坟岗上去。
威远卫都指挥使刘三远吓得直哆嗦,生怕靖王有个好歹。派人打了火把跟着,撒了网似的在那坟岗上找。
可找了半夜,哪里寻到半个人影?
有耳尖的卒子听见山岗前头的水塘里有动静,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水声。循声找去,举着火把细瞧,却只见水面上起了圈圈涟漪。
分明是有人在水底下挣扎。
那卒子一惊,连滚带爬下去救人。等将人救起来,靖王看到那张他魂萦梦牵的小脸,此刻却双目紧闭,面无人色,如蜡似苍白……
那一刻,靖王心中的怒、怨、憎汹涌袭来,整个人几乎要失去理智,恨不得要与眼前这个小孽障同归于尽!
还没来得及开口吩咐人来救治她,靖王竟是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喷了出来……
见靖王吐血,马骁大惊,吓得心都跳出心砍儿了,腿儿也软了。他忙扶着靖王上了轿撵,自己竟跌跌撞撞跟到营里,眼看着刘三远传来的军医,四面八方、蜂涌而至,上来七手八脚替靖王诊治。
军医吓得直冒汗,好在靖王只是急火攻心,神志尚清醒,只缓了一缓,开口却问:“人救过来了吗?”
问的竟是那个小女子。
刘三远赶紧上前,在床边跪下,禀道:“公子!那位小姐脉息无恙,只、只尚未清醒……”
靖王闻言,闭了眼睛。
众人屏息,唯恐靖王再要动怒。刘三远跪在地下满心忐忑,瞅了闭目无言的靖王半晌,担忧道:“公子,您……恕小的胡言,卫所鄙陋,万事不周,那位小姐之事,千错万错,是小的失察,小的就是死一万次,也不敢教您伤心动气一回,您千万保重贵体,遇事息怒……”
靖王唇色苍白,缄默不言。
再睁眼时,靖王却是开口传马骁。
马骁立在营门外,魂儿早不知飞向了何方——想自己从小到大,何曾见到殿下如此这般过?殿下一直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啊!细细回忆这一路,殿下心中郁郁,茶饭不香。又常怀幽思,独坐冥想。马骁这才开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