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枯坐案前,手里拿着那支紫竹洞箫。她的一双小手细细摩挲着竹箫每处痕迹,一一抚过。清漆剥落之处,仿佛能看见她哥哥当年用这支箫刻苦练习的样子。
云嫣叹了口气,又拿萧对着自己的小口,呜呜地吹了两声,却是难以为续。不觉悲从中来,眼里已有泪光。
靖王只觉呼吸一滞。
云嫣不知房里另有其人,向绿意哭道:“我还记得,哥哥用这管箫,吹过曲子给我听。”云嫣自顾自哭着,“他常吹的是《空山忆故人》。他还教我吹过箫,还给我做了一管小小的竹箫,就放在墙角那只朱漆的大板箱里……”
只可惜云嫣幼时无心音律,双被娘督着天天摆弄针黹。哥哥教她,她也没有好好学。哥哥给她做的那支竹箫,被她扔在东边耳房的角落里——云嫣想起了侯府的往昔,想起了母亲撒手人寰,想起哥哥猝然离去,不禁悲从中来……
绿意上前拿了绢子替她拭泪,劝道:“小姐别伤心了,仔细哭坏了眼睛。王爷已经差人去寻大少爷了,很快便会有消息……”
说音未落,绿意却是发现了身后的靖王。她吓得不轻,双眼猝然睁大,暗含惶恐,就要上来行礼。
靖王朝绿意摆了摆手。
绿意会意,心中忐忑,仍旧去劝云嫣。云嫣早就哭花了脸,泪眼朦胧的。
绿意只得小声劝:“小姐莫再哭了。等找到大少爷,大少爷定然会再告诉小姐吹箫,也会再吹给小姐听的……”
云嫣吸了吸鼻子,喃喃道:“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听哥哥吹箫……”
情绪很是低落的样子。
漫说靖王没有答应要替她找人,就算答应了,人海茫茫,又远在异域,从何找起,又谈何容易?
“他吹的曲子,可是‘空山忆故人’?”突然有个声音问。
云嫣闻言一震,这才发现一个男子站在离她五步之遥。她眨掉眼泪望去,竟是靖王!
靖王就站在绿意身后不远处,眉目清俊,身姿如松。
云嫣赶紧拿小手抹了抹了脸,扭过头去,不教靖王看见她哭。
靖王却不作声,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玄色素面杭绸直裰,在窗缝的微亮中反着丝光,走动间一阵衣料窸窣之声。
靖王慢慢走近,取过了案头那只紫竹洞箫。
云嫣不解,眼神随着他的手,落到了靖王的脸上,好奇地盯着他。只见靖王将竹箫放在唇边试了试音,很快屋里便响起了箫声。
绿意惊得呆住了。她好半晌儿才回过神,这才明白王爷是专为小姐吹箫,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外头廊下等侯差遣的丫寰小厮,听见屋里有悠悠的箫声传来,吹得那样好,纷纷奇怪,面面相觑。等确定这是殿下在吹箫之后,皆是一脸的无法置信。
马骁最是清楚,靖王殿下自小熟知音律,在宫中住着的时候,精通古琴和竹笛,技艺可说是登峰造极、炉火纯青。
然而,自打靖王懂事之后,便再也没有碰过琴和笛。靖王不说,马骁也知道——殿下定是懂得了母妃的遭遇和自己的处境,决心习得文武艺,再不玩物丧志。
箫声从云嫣的房里传来,不绝于耳。蕴籍空灵,又有些哀哀的,沉吟徘徊,如泣如诉,诉说着对天各一方的故人的思念,怅然伤怀、委婉悠远……
云嫣一径看着靖王,目不转睛。
她不知道,靖王竟会吹箫。他吹得那样好,此刻,还是专门吹给她听的。
云嫣心头一涩,想起靖王与赵青瓷的种种——靖王对贫贱之身的赵青瓷尚不嫌弃,对她好,对她怜惜,足见靖王是真正倾心于她的——只可惜她给靖王的却是太多欺骗、太多失望,教他伤透了心。如今,她到底已与靖王生份了、隔膜了……
云嫣心中愈发难过,眼泪簌簌而落,怨悔交煎。她心口疼得厉害,已是伤痛难抑,伏倒在了案台上。
靖王将洞箫从唇边拿开,停了下来。
“你哭什么?”他语气里有些无奈,声线里仍旧有些冷意。
云嫣却埋首不答,哭得肝肠寸断,不住地摇着头。
靖王原是想安抚云嫣的,谁料却触动了她的心中的旧伤,教她哭得愈加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