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年一度的皇宫家宴,别时滴酒不碰。太子自律如是,他的近臣门客都知道,唯有周燕珠这个深宅愚妇,竟听信了何遇春的话,耍心机想将太子灌醉!
姜谦全然不知周燕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前几日他亲自对过菜单,席上的一菜一羹都不敢怠慢,还特特嘱咐周燕珠不必备酒水。谁料,这蠢妇竟自作主张、丢人现眼!姜谦顿时心生怒怨,此刻却不敢发作,只得重重地瞪了周燕珠一眼。
周燕珠暗道不好,看太子的样子,不像是能劝动的。她手里端着酒杯,举也不是,放也不是,颇有点下不来台。
太子却笑着接过来,一边不动声色地将酒杯放下,一边谐然道:“孤今日来,本打算尝尝夫人府上的腊八粥。奈何早起,才想起算差了日子,原来明日才是腊八!今日,只怕豆子花生还没有备好……”
见太子出言圆场,众人识相地轰然一笑,这才解了尴尬。
席间,周燕珠犹不死心、坐立难安,可姜谦时不时拿眼神告诫她,她也不敢造次。
待太子用完午膳,由宁公公服侍漱口净手后,便欲起身如厕。姜谦遣了良孝引路,太子由宁泉侍侯着往西边儿的雪隐之处而去。
周燕珠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太子出了门。她费尽心机,想将太子灌醉,可眼下太子并没有醉。如何能误打误撞,把姜云嫣按倒在床?
周燕珠心急如焚,不等姜谦开口跟她算帐,便谎称自己腰疼,由柳烟扶着往华祝苑回。一路上搜肠刮肚,但凡能想到的法子,不吝多污秽下作,全数细数一遍,却不能保证太子把姜云嫣生米做成熟饭,这可怎么是好?
从黄金堂往西去是一处梅圃,题名曰“逸梅园”。这几日天气稍晴,蜡梅已经悄然开了满枝,有清香四溢。
良孝得了姜谦吩咐,知道府上早已命人侍候着二小姐在园里赏梅,以期与太子相遇。待经过逸梅园时,良孝便故意放慢了脚步,四下察看,不料竟环顾无人。
良孝心下纳罕,侯爷早吩咐他留神,因说好了二小姐会在此处等候。可眼下,怎的不见人影?莫不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
正忐忑,忽听见旁边一个声音唤他:“良大爷好儿?”
转头一看,竟是府上一个叫云四开的管事。他一面远远走来,一面笑嘻嘻道:“良大爷,今日这处厕屋塌了瓦,您可别往里去,仔细着伤了您呢!”
良孝因是侯爷身边人,在这府上没有人不巴结奉承的。可目今太子殿下就在跟前,如此高声寒暄,未免不敬。
良孝一凛,喝道:“云管事,太子殿下在此,还不肃静些?!”
云四开一听“太子殿下”几个字,吓得脸儿都黄了。抬眼一看,只见良孝身边的男子眉宇轩昂,面色慈和。他脚蹬一双宝蓝色蛟龙出海的厚底靴,下着驼黄平素纹的筒裤,身上披着一件灰羽鹤氅,里头是一身橙黄的盘龙云纹锦衣,一看便是天颜威仪、尊贵无双之人。
云四开忐忑不安,然此刻却已不便再回避,只得溜溜秋秋地到得太子跟前,跪在地下,垂头低声启道:“请太子殿恕罪!适才,适才是前院儿管事命小的过来查看,说是这处厕屋的明瓦落下一块儿来,正要找工匠来修缮……”
良孝听闻此言,便觉蹊跷——想前两日,侯爷刚命人将这处溷厕整饬干净,细细熏了香,收拾得体面周全,专为太子殿下驾临时使用。怎么会,突然有瓦片子掉落?他心下警觉,深知这事若是真的,也不是什么吉兆。
谁知,太子还没发话,他身边的宁公公面色竟有些不悦,捏着嗓子开口问:“既如此,那你快请指点指点,近处可有别处雪隐之所?”
云四开诺诺应是,连忙道:“有,有。穿过这处梅园,北头儿另有一处厕屋,只是要劳烦尊驾,稍费些儿腿脚……”一面说,一面声音小了下去。
良孝蹙眉——逸梅园北头确有一处溷厕,可那边连着后院儿,是侯府内眷和几位小姐起居之所。若领着太子殿下往那头去,再要出了差池,他可担待不起。
却听太子温声道:“无妨。既是要穿过这座梅园,孤正好赏梅观景走一走,也好散食。”
云四开跪在地上,不再言语,眼神儿却溜溜地把太子的动静打量着,余光瞄着太子的靴子并衣摆。
无人知云四开心下正暗暗得意——夫人命他守在此处,务必要借口将太子引到西跨院去。亏得何管事好安排,他才办成了这差使。只是,何管事昨日不是说,太子殿下此刻应该酩酊大醉才是?他打眼瞧着,太子似乎十分清醒,并无醉态。别是哪里出了岔子罢?
余光只瞟见太子转身,一边抬脚进了逸梅园,一边叹道:“好醇雅的梅香!”
说着,太子便移步前行,循着晶莹剔透的蜡梅花枝,渐渐往梅园深处去了。
宁公公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良孝借机四下张望,只盼着二小姐快快出现。
正巧太子爱花,可在此逗留一番。若二人在园中相遇,也是天公作美、月老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