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来迟了。”
未见人,先闻声。整个后宫,只有贵妃奚玥有这泼胆。
“臣妾拜见太后,皇后娘娘。”
妃嫔皆起身相迎,福了福身。
“太后,臣妾被陛下绊住了,所以才来晚的,您可别罚臣妾呀。”奚玥扑进太后怀里,挽着太后的胳膊娇嗔不已。
晏晏揉捏的动作顿了顿,想抽出被奚玥踩在脚底的裙摆,终是只想了想。
“你啊,恃宠而骄也要有个度,怎可日日缠着泽儿,君恩厚重,你这小身板倒也承得起。”太后轻点奚玥的鼻尖,嗔道。
“太后,您可冤枉臣妾了,臣妾日日劝陛下,可也得陛下肯听臣妾的呀。”
谢太后抿着笑,睨向沈沁,“皇后,泽儿在此事上总是无度,你多劝他些,毕竟是皇后。”
众妃嫔但笑不语。
晏晏早已习惯,每次这种时候,谢太后和奚玥都会找个刁钻的角度膈应沈沁。
明明宫里人尽皆知,皇帝已有大半年未走进凤仪宫。
晏晏一直都很心疼沈沁,她自己至少还有盼头,也终于盼到出宫的一日,可沈沁呢,被架在母仪天下的最高位上,却受尽欺弄,连个盼头都没有。
“儿臣谨记。”
各宫妃嫔离开后,谢太后牵起晏晏,让她坐在自己身侧,“这几日相处下来,可还觉满意?”
晏晏谨慎道:“回太后,嘉宁蠢笨,侯爷对嘉宁始终心存芥蒂,嘉宁绞尽脑汁却无计可施,恐让太后失望了。”
幼凝随她进来后便被叶姑姑带走,这几日她如何与周熠相处的,周熠是如何待她的,在谢太后面前没有遮羞布。
此时撒谎,无异于自掘坟墓。
“你是个乖孩子。”谢太后怅然轻叹一声,涂着鲜红蔻丹的长指像凌迟般轻刮着晏晏娇艳的脸颊,“好也好在太乖了,坏也坏在太乖了。”
晏晏紧紧闭着双眸,眼皮轻颤,“嘉宁愚笨,不解太后之意。”
谢太后勾着唇,“哀家为你指婚,可是让你就此跟那周五郎一辈子的?”
晏晏如雨中海棠般颤抖着摇头。
“他活不了太久,哀家亦不会让你永留火坑,你无需费尽心机与他培养感情,只需让她爱上你这副皮囊即可。”
一字一句,如密密麻麻的针。
谢太后竟图她为手中利器,让她顶着这张皮,嫁人惑人再杀人,一把火灰飞烟灭,谢太后便会再为她寻个新的身份,如此往复。
思及此,晏晏毛骨悚然。
“嘉宁懂了。”她声颤如丝,眸中失色,一颗剔透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滴落。
“哀家的嘉宁,真的懂了?”谢太后爱怜地拂去晏晏脸上的泪痕,一眸温柔,另一眸却是刻骨的毒辣。
晏晏如提线木偶般点点头。
“那你说,日后该如何?”
“让他……爱上我这副皮囊。”
谢太后一笑莞尔。她旧时容颜极盛,哪怕如今上了年岁,那张脸仍美得端庄大方,犹见绝色。
但禁省内最不缺的,恰恰就是绝色。
“嘉宁,记住哀家的话,只图爱没有好下场,甚至可悲。你这副好皮囊,若不为己所用,只会成为他们伤害你的祸根。”
“……嘉宁谨记。”
-
晏晏并不知道,她此时在周熠眼中,就像一只刚从狩猎者的箭矢下死里逃生的野兔子。
通体雪白,眼神无辜,身体微颤,还散发着极其危险的血腥味。
令人怜之,更欲侵占掠夺。
“吃。”
就连周熠递给她胡饼的动作,都会惹她害怕。
“多谢侯爷。”晏晏木讷地接过半温的胡饼,捧在掌心。
直到这一刻,她才陡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多冰冷。
周熠睨了一眼她脸颊上那道微肿的红痕,“我去一趟沈府,你先回家。”
“好。”
亲眼看着晏晏啃了一口胡饼抿在嘴里,他才放心走下马车。
跟随侍仆往沈溦的院子去时,周熠就已做好心理准备,却仍是被眼前光景惊住。
院子被他垒出数条土埂,种满甘草半夏黄芪红花等药草,数量之多,种类之繁,令周熠咋舌。
甚至就连他那几间简朴的木屋上都攀满各种可做药引的藤类。
“三公子,武定侯到了。”
沈溦把自己关在他的药房里,周熠见里头云蒸雾绕的,便知自己要等上一会儿。
他自去沈溦的居室里坐着,斟了杯凉茶,倚在窗前随手翻着沈溦自撰的《草经》。
“呦,这不是新婚燕尔的武定侯吗?放着美娇娘不伺候,光折磨都北大营的新兵崽子还不够,现在又厚着脸皮来叨扰我?”
沈溦拎着竹编簸箕走出药房,正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