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音质醇厚清泠,蓦然间,让虞秋烟感到极为熟悉。
因为近了年关,泠水河便多了许多画舫,个个张灯结彩,白雪之下实则是一片连绵的红稠缎子,衬着十分喜庆。
何况其中娼伶往来,觥筹交错,隐约可闻见男女艳笑声。
先开口的男子饮了一杯酒,不甚在意,笑道:“姜某自罚一杯。”
他放下茶碗,看向梁公子身后:“不知这位兄台,可有甚么事?”
——他眼光直指虞秋烟。
虞秋烟闻见声音熟悉,不自觉循声而至,隔着帐幔往内看。
这三个人只能说形容古怪。
因为他们都戴着幂篱,遮着脸在饮酒,瞧不清面容。
才往内瞧了一眼就被发现。虞秋烟只好收了打量的眼神,从帐幔后露出半边身子,粗着嗓子道:“实在是闻见几位兄台之雅趣,才误入此处,还望兄台勿怪。”
自称姜某的人站起爽朗笑道:“无妨,既不由自主,那便是兴趣相投之人,不知小兄台何解此等雅趣?”
虞秋烟硬着头皮道:“尾尾相衔画舫,尽欢声无日不笙簧。自然,自然也别有一番乐趣。”
“正是,正是,看来是巧遇知己了。”
那人撩开幂篱饮完手中酒,唇角还带着三分笑意:“既然是知己,今日必然要敬小兄弟一杯……”
“兄台,你不用看他两了,那两位都是俗人,不懂咱们。”他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虞秋烟。
很快又给自己满上,随后双手抬起举起酒杯敬虞秋烟。
此人实在热情,虞秋烟推脱不掉,举杯仰头,一时酒意冲鼻——可酒还未入喉,便听得“叮”的一声。
对面之人也在仰头,从他的杯底竟弹出一把匕首,刀尖直直向虞秋烟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姜某”身侧坐着的两个男子一同起身,蓦然间银光交错。
——“噗通”
匕首从虞秋烟身边擦身而过,划破了她胸前露出的半面折扇,后被斜侧之人挑飞,匕首落入湖中。
一场危机骤起,又悄然消散。
虞秋烟的折扇从怀中掉落到地上,扇面题诗一分为二,徒留一道整齐的划痕。
虽不过一刹那,虞秋烟却有劫后余生之感,那出手相救之人站到了虞秋烟身侧,伸出一手扶着她。
姜某还举着杯,只是身体却转向了出手之人,脑袋微歪,尽管看不见神情,却透着几分疑惑。
另一人本也要相救,但刀不够快,瞟了一眼虞秋烟低声对“姜某”解释:“不是她!”
嗓音听起来像是梁元星的哥哥。虞秋烟狐疑地看了一眼。
短短三个字,姜一跬懂了,坐下后又喝了一杯,懒洋洋地冲虞秋烟道:“兄台,对不住啊,手滑。”
“可惜了。”他随手一挥将幂篱掀开,露出脸上一道长疤。
姜一跬、梁元朗和肃王到此确实是办案的,三人装作是江湖雅士,谈起奇珍古玩头头是道,又穿着十分打眼,为的就是引幕后人上钩。
谁知那幕后之人狡猾得很,他们在此聚了多日,每回都只是派小厮以手信来相谈,几人也浑不在意继续装模作样,耐心地放着钩。
谁知还会殃及池鱼。
幸好肃王殿下反应快。
“反应快”的肃王此时冷眼瞥着姜一跬,周遭气势转变,连姜一跬也察觉了。
他回看过去,见肃王的眼光落在那位“兄台”身上,而那位“兄台”因刚刚那一遭,精致的脸蛋煞白煞白,仿佛离了魂。
只怕整个人若不是被肃王殿下扶着,能立马倒在地上。
姜一跬又瞧了一眼,这小兄弟长得着实好看,就是有些文弱。他心生愧疚,他刚刚那一下,莫不是要给人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又心想,肃王这人冷得很,只怕不耐烦这般纡尊扶着人。
姜一跬起身,正要伸手亲自去扶。
结果,他才伸出手,便被一柄剑抵住了指尖。
姜一跬疑惑地看过去,又是一记冷眼,他讪讪收回手。
为缓解气氛道:“小兄台,刚刚确实是手滑,我想在兄台面前抓鱼呢,你看,这匕首一下分错了方向,马有失蹄,便是如我这等高手,也有出错的时候,幸得兄台无碍,兄台可千万勿怪。”
说着,姜一跬抽了梁元朗的剑,走到画舫边,挽了个剑花,看那架势还真准备抓个鱼上来。
又是“叮”的一声,紧接着,姜一跬手中的剑舞着舞着便只剩下半截了——
另外半截“啪”的一声落到了湖里。
章启将手臂默默背到了身后。任由姜一跬在那嘀嘀咕咕,他不再理会,只扶着虞秋烟轻声道:“我带她去休息。”
说罢,抽过虞秋烟手中的酒杯放回桌案上,便带着人转身离去。
“我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