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炷香前,章启与太子便已到了回春堂。
太子扶着章启从马车上下来时,回春堂前烛火暗淡,张大夫正要关门打烊,摆着手:“今日不接诊了,不接诊了。”
随从上前出示了太子殿下的牌子,张大夫方才顿住关门的手,抬头定睛一看,见着两位锦袍暗绣,衣着华贵,气势威严之人,即刻跪下行礼。
“大夫快起,此处不方便讲话,先进屋吧。”
太子抬了手,扶着章启进了屋内。
张大夫已有些年迈,迈着步子缓缓跟上去,心中还颇有些不解,一开始还战战兢兢,等到在里屋内替章启把了脉后便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起了脉象,望闻问切,一样没落下。
章启闭着眼眸,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一声“是”或“不是”,眸色沉沉,渐渐地便有些不耐。
太子眼带怀疑望着这大夫,留了两分心神听着屋外的动静。
“王爷还是少用此药为佳,若是常用此物时日久了醉生梦死才伤根本呐,如今所幸剂量不大,心绪大动易生幻觉,倒无甚大碍,只是近日殿下不宜再动肝火,老朽看殿下还饮了酒?小酌怡情,但殿下瞧着似还有内伤在身,不该碰酒。且殿下肝火又极旺盛,近日许是多梦,难以静心?老朽为殿下开一剂宁神平心的方子。平日还需保持心情畅快,少些忧思,兼之修身养性……”
太子听罢,忽然笑了一声:“那就好,大夫医术了得。尚未见着药便已诊出皇叔错用之物,那以大夫之见,如何方能心情畅快凝神静心呢?若是见到想见之人可算是让人心情舒畅之举?”
张大夫愣了一下。
“殿下说笑了,知己难寻,自然是心情舒畅。”
太子故弄玄虚地摇着头:“诶——非也,非也,本宫说的可不一定是知己,还可能啊,是个女子。”
“太子。”章启往身侧示意,继续道,“太子殿下先行出去,本王还有他事要问张大夫。”
太子被赶出去倒是不甚在意,心想恰好去看看小元子赶过来没有。
少了个人屋内便显得愈发静悄悄的,只有张大夫手中墨笔擦着毛边纸留下的轻轻的沙声。
张大夫拿起方子递上去,躬身道:“不知王爷来此是想问何事?”
“张大夫常为虞家诊治?”
烛火照着青年人冷毅的侧脸,便是脸上投下半片模糊的阴影也难以柔和此人身上的冷肃之气。
张大夫皱了皱眉,想起虞家,垂眸敛下心神,道:“是。”
……
太子在外间等了一会,便见着张大夫提着药箱推开了门,摆手告别,竟然直直出了院门,口里不知在念叨些什么,颇有些红光满面,意气风发之态。
他不由走进屋内:“皇叔,张大夫手上拿的什么?”
“戚鼎的丹方罢了,”章启从罗汉榻上坐起了身,理了理衣襟:“回罢。”
“这就走了,皇叔来此作甚?”
章启似乎顿了顿,淡声道:“……问话。”
“什么话非得现在问?”太子嘀咕完,撩开衣袍坐下,“再等等吧,本宫突然觉得有些不适。”
“你又做什么?”章启冷声问道。
应着章启怀疑的眼光,太子到底有些心虚:“诶,大夫说了要心情畅快,还不是为了让皇叔心情畅快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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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站在回廊下,望着身后那扇微微开着一条缝隙的支摘窗,摇头暗叹。
看到太子殿下摇头,害怕将太子惹怒了,梁元星上前恭敬行了一礼,道:“张大夫常往虞府诊病,因而阿烟方才多问了几句,还望殿□□谅。”
太子凝眸看着廊前挡在虞秋烟身前的女孩儿,眼眸清亮,唇边含笑,十分灵动。
太子十分捧场:“原是如此——倒不知虞小姐与张大夫还有此等渊源,自然不怪罪。”
“殿下不知……那殿下怎邀我二人在此会面?”
梁元星还以为太子时知道此事,为了不显得突兀方才特意将约见地点定在此处。
“额,这倒是巧了,实际上今日来此不过是有些事想问问张大夫罢了。”太子当即应道。
梁元星点点头,有些拘谨。
“是有些唐突……本宫也是方才在宫门前远远瞧见梁小姐才有此想法。”太子坦白道。
看着梁元星一副怔愣的模样,太子又觉不妥,找补了两句:“本宫听闻城南市坊入夜更为繁华,更遑论年关之际,光是小鼓楼的杏脯便是一大特色……因而才起了乘兴而来的心思,正巧又遇到梁小姐便想着顺道邀梁小姐一同罢了,梁小姐不必多想。”
“小鼓楼的杏脯?”梁元星闻言嘀咕了一声,随后极轻笑出了声,“ 太子殿下说的应是小角楼,小鼓楼下最出名的是西施豆花哩,一个在章台街的西南边,一个在东北角哩……”
章台街,京中闻名的花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