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烟缩回手,怔在了原地。
“是我。”章启的声音透过墙面传来。
墙内却再听不见声了,只剩下轻轻的风声拨动着枝头新叶。
犬奴在章启脚边“汪呜”叫唤着。
他蹲下身抚了抚狗头,对着墙内喊一声:“虞小姐?”
无人作答。
莫非又像白日里那样,跑开了?
那狗还喘着气围着章启打转,章启却忽然毫不客气地捏着它的脖颈,拎起来,塞回了狗洞中。
旺财扭着脖子想往外钻,但还是被人拍着尾巴送进去。
章启凝神细听,待听见墙后传来轻声的吸气声,方才确定人还在。
“虞小姐,本王碰巧路过此地……”他话音未落就听得一声带着哽咽的咳嗽声。
犬奴察觉到主人的情绪,在墙后“汪呜”的唤着,拖腔带调的,仿佛想要出声安慰,可力不能及。
“虞小姐?”章启皱着眉又问了一声。
里面的人依旧未作答。
……
章启今日才告知了虞太傅宋成毓之事,心下始终不安。
在府中处理完庶务之后,如往常一般在院中下起了棋。
只是今日,他实在难以安下心来。
在他与姜一跬的安排下,虞太傅已经知晓了宋成毓所作所为,以太傅吹毛求疵的性格,这若是旁人,只怕宋成毓已然被逐出师门了。
在院中时,他眼眸扫过一眼棋盘,便将手中棋子放了下去。
侍童在一旁笑道:“王爷可是拿错了棋子?奴才虽不懂却也知晓这白子放入其中岂不是自投罗网。”
章启干脆扔下了手中之棋,挥了衣袖踱步行了出去。
不知不觉,便到了这面院墙下。
只是他承诺过不会再进去了。
远处的黑陶瓦面落着点点月辉,对巷的宅院处于一片寂静之中。
他远远地望着院落稀疏的虞府,大抵是太傅生性廉洁,偌大的虞府竟然只有零星数个院落缀着明灯。
虞秋烟摇摇晃晃的往西北角的院内走去,和那日醉酒时一样。
……
章启原本只以为她是在同小狗玩耍,却没想到并非如此。
一墙之隔,啜泣声混着数声犬叫声,隐隐约约。
墙角的树枝倾斜着伸向墙外,月影之下显出几分萧瑟感。
章启敛了敛容,抬手,跃上了墙头——
顺着浅淡月色往下看,在青草地上抱着双膝蹲着的人可不就是虞秋烟。
乌发垂在背后几要遮住整个身躯,罗裙如扇般铺开。
四周再没有旁人。
章启一跃而下。
墨色长衫的衣摆在虞秋烟眼前晃动了一下。
来人身姿挺拓,抬脚缓缓走过来,枯枝在他脚下吱呀作响。
男人最终缓缓倾身蹲了下来。
眼眸交汇的一刹,虞秋烟低头将自己埋进了手肘中。
章启伸出手,长指虚虚停在了半空——
“为什么,哭了?”
虞秋烟愈发低着头微微偏了下脑袋,避开了他的指尖,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王爷怎么进来了?”
她声音哽咽,让章启更加确定她方才便一直在哭泣。
“想见你。”章启的视线落下来。
虞秋烟一言未发,眼泪忽然大颗大颗的滚落。
甚至有数滴落到了章启指尖上,手指仿佛被烫伤一样往回蜷起了指头。
他眼眸幽深,望着她,呼了一口气,才道:“可是太傅与你说了什么?”
虞秋烟并未作答,她脑袋轻轻晃了一下,发侧青丝顺势落下堪堪擦过章启的指尖。
她将脑袋稍稍往回缩了一下。
——是一个避让的动作。
章启看着她的反应,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
她还在哭,肩膀微微颤抖,久未停下。
黄昏时见她尚未觉出任何异常之态,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便难过至此么……
——因为宋成毓而难过至此。
这个认知,让章启心下没来由涌上一阵烦躁,自上次在凤池边听闻了盛玉英之话,他便着人去查此事了,一直隐而不发便是想等个合理的名头。
虞家必须退婚,章启想,便是虞太傅如今尚心存惋惜,日后他也会让虞太傅对宋成毓彻底失望。
可他没想过她会这样难过。
也是,毕竟青梅竹马的情谊,一朝被人打破,难免难过。
那日在凤池旁,盛玉英所讲的话尤在耳侧。“青梅竹马,呵 ……一直被人当猴戏耍,被人蒙在鼓里,她还丝毫不知情呢,她一心为宋成毓着想,像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