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而去。牛铎声与铃铛叮当叮当落在路上,微风吹过荒草丛,一行人远远瞧见那座孤坟前隐约个残年的背影。
陈香扇停下脚步唤了声:“阿伯?”
“你们来了。”老者手持臿筑回过头,他不曾对他们的到来感到惊讶。陈香扇试探着向前走,“方才见您的院门半开着,进去唤您却没人。没成想,您在这儿。”
老者目光重新落回孤坟,他似笑非笑,“老朽想着立碑可能需要人帮忙,又不知你们何时会来,便一早锄完地,拿着臿筑直接到了坟前等着。”
“还好没错过。”这最后一句话被老者云淡风轻地说出口,却是比千金还重。
陈香扇与越然两相顾视,皆作沉默。
烟萝跳下马车来到老者身边,无数种生死别离,她早已看惯看透,就算他们什么也不说,她也能猜出许多。可烟萝并未直言无忌,她将铃铛挂在腰身前开口道:“那就多谢老伯帮忙,阿耶——”
烟萝回身比划了几下,中年人抬手拿起笼臿。
烟萝比划完也没闲着,她从牛车上的竹筐里掏出香炉与线香摆在了坟前,当线香在烟萝手中被点燃,她便虔诚地拜在李玉荷的坟前。
她要告诉李玉荷:“阿婆,您的亲朋来给您立碑了,大家都很惦念您,希望您一切都好。”
烟萝手中的烟袅袅升入青天,她在李玉荷的坟前拜了又拜。
直到线香插进香炉,中年人这才拎起笼臿与老者颔首示意向着旧时的那块木牌走去。而后,木牌被红布包裹放进刨好的土坑,烟萝躬身燃起红布,红布的火又烧上了木牌。
火焰一点点将坑中之物化为灰烬,烟萝抬起头中年人立刻用土将土坑填盖。
“好了,阿耶。可以去运石碑喽。”烟萝拍了拍掌心的灰尘,朝牛车的方向看了看,转而又同陈香扇说:“陈娘子,运石碑的事交给男人做,能否麻烦您与我拿下那引魂幡?”
“好。”陈香扇点了头。
这边陈香扇与烟萝刚在坟前挂好引魂幡,越然那边便与他们用着滚木的方式将石碑完好地运送过来。烟萝见状牵着陈香扇的袖子退去一边,瞧着他们将石碑立在阿婆的坟前。
老者一点点用黄土埋在小半截碑身,他脸颊上分不清的汗和泪,顺着滴落进土地。
再起身时,已浸湿了衣衫。
老者退去,中年人躬身拿着洁净的巾帕细细擦拭起墓碑,他的世界悄无声息,他安静地送别每一个逝者,他给予他们无声的尊重。
立碑的仪式简简单单,引魂幡在风中飘起又落下,它所朝之处是西的方向。烟萝细心地从洛阳带了些贡品过来,待她将东西摆好,她给陈香扇递了三炷香,“陈娘子,带着大家跟阿婆道别吧。”
陈香扇接过线香引燃,众人立在她身后于坟前齐齐拜下。
陈香扇一抬头,恍惚又瞧见了李吉秧。
她站在坟前哭了笑,笑了又哭。
没能寸草生晖的阿婆,没能好好告别的故土,以及辜负丢失的邓庄。全部在她的身旁变成烈火,焚上她的衣裙。她的凤尾裙缠着烟,她的眼泪里带着悔,她走过繁华的宫道,踏着金黄色的麦浪,却再也找不到那条回乡的路……
香炉中的烟气蜿蜒而上,好似为她指引起了归家的路。
陈香扇将双手合十,垂眸立在了坟前。
吉秧,莫哭。
与她们一同归去吧——
老者站在众人的边缘,身侧荒草摩挲着他的脸,他一遍遍看向李玉荷那三个字。那些在他离开后发生的事,他从邓庄口中听闻后,也只剩沉默。他想自己也曾与李吉秧一样……
年轻时,为搏功名,背井离乡。
想着早晚衣锦还乡。
哪知走上战场才发现生命是如此脆弱和渺小,当他站上山头瞭望故乡,浩渺的狼烟早已模糊不清他的眼。后来乘南破灭,太沧兴起,他于朝代更迭间被遗忘,在雁门塞劳役了整整十一年。
待到两鬓斑白回到故乡,家中早已长满荒草。望着凄凉的坟,和故去的人,身无分文的他竟连一块碑也给不了她。
玉荷呐,抱歉……
这辈子辜负你了,下辈子换我等你好吗?
或是,就不再打扰了。
所有人都缄默在此刻。陈香扇垂下合十的手,发现李吉秧不见了。
她,走了。
香烬跌落进黄土,陈香扇转过身走到了老者身旁,“老伯,我们立碑后就要离去了。往后恐怕是不能再来看看阿婆,我想您平日有空能来帮我们打理打理。我们可以替吉秧付些……”
“娘子放心,即为同乡,我会按时过来祭拜,其余的就免了吧。”陈香扇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老者俯身拾起臿筑。
他要走了。
陈香扇在他离开前,开口相问:“多谢老伯,请问老伯尊姓大名——”老者微微一笑扛起臿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