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茅塞顿开,可她却觉他的这些话不像是说给她听,而是像说给自己,“我相信陈先生能了悟前人心绪,继而将他的心血传递下去。”
“告辞了。”木门渐开,秋善仁抚起暇白衣袍,跨出了沉寂的道藏阁。
陈香扇此刻全神贯注于壁上褪色的年华,没再开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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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照进从善楼,秋半晚昏沉靠在紧闭的门前,那晚残酷的厮杀在迷离之中重复上演,有人在探上她的鼻息后呼喊道:“婕妤娘娘,醒醒,醒醒——来不及了,快跟奴走,奴送您出宫。”
金殿摇晃,秋半晚如风中漂泊的残花。
她望见昔日与之共同绽放的她们,散落一地,没了生机。她便似发疯般想要挣脱解救之人的搀扶,与她们共沉沦。可如山海翻江而来的铁骑,将王宫踏碎。
她那一遍遍悲怆的:“我不走,我不走。”也被随之埋没。
秋善仁读完书信自道藏阁而来,他命人开门后却发现秋半晚昏睡在门前,口中还似有喃喃。他便俯下身查看她的脉搏,并轻唤了声:“默晚?”
“师父…”秋半晚恍惚着从梦中醒来,秋善仁的到来就像一道暖光照进她冰冷的胸膛。
她若救赎般抓住了他的手。
这一次,秋善仁没有将他甩开,反而同阿耶一样轻轻给予抚慰。他们之间其实从未有过芥蒂,一切不过是秋善仁对于当年自己未能将她劝阻的恼怒。
风吹动敞开的门,一股寒意钻进衣袖,秋半晚胆怯地收回了拉扯秋善仁的手。
秋善仁无言起身关门,他知她清醒过来,“默晚,有件事你可能不知,其实无量观在建观之初,并非像他们传说的那般靠避世而存。”
秋善仁依旧是这样称呼她。
秋半晚怅然抬起头看向身旁那日渐变老的“阿耶”,她想他应是有些一直没有说出的话,要来告诉她。秋半晚便撑起病痛的身子静静地听。
“那时间,无量观山门朝世人大开山门,香客云集。着实一副鼎盛景象。”
秋善仁掌中无灯,眼下却有光,“奈何花开花谢,好景不长。时任第一任道长的至纯道长被朝廷以司天为由,征召入仕。至此,皇权牵扯,无量观成为他们手中利器一再陷于危难。以至于后来,无量观从争斗中脱出身后,就再也未曾像曾经那般开过山门。可你若问,至纯道长错了吗?”
“我要答,没有。这世间从来没有绝对的对与错,至纯道长曾是抱着一颗赤诚之心接下朝廷的圣旨,只为能实现一番远大抱负。就如那年的你一样。又怎能去论对错?”
“而无量观的无奈避世,亦是如此。”
月光清澈秋善仁的眼眸,想要普渡众生,先要保得住己身。这是在前人身上学到的道理,可这么多年无量观虽掩去锋芒,隔岸东山,却从未忘记救济苦难。他们一直在竭尽所能的帮助众生,一刻也不曾离开过。
“您看了香扇送来的家书?”秋半晚猜出几分秋善仁说出这些话的原因。
秋善仁在试图这样的方式解开从前的恩怨,却没去正面回答秋半晚的话。他只在重新伸手推门后开口:“虽是殊途,既又选择同归,那这句再见,还不算太晚。”
千帆已过,秋半晚明白自己终是得到谅解。
她撑地起身望向门外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吃力地念出那声遗憾的:“再见……”